站在后面的吴浩传一眼便认出自家的菜刀,那把跟随了他们一年多,刀口上还留着他去年砍骨头时崩出一个小缺口的老伙计。
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咦!我家的菜刀怎么会在这里?\"
刘玉娥的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块千斤重的石头猛地砸了下来。
她踉跄着上前,干枯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仔细端详那把泛着冷光的菜刀。
刀刃上的豁口映入了她的眼睛,刀柄上使用的痕迹,以及那上面浅浅的裂痕,正是自家菜刀无疑。
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在她的心头,今天晚上的事件,难道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吴庆有所为?
不不不,肯定不是他,绝对不是他!自己的儿子只有14岁,还没有成年呢,稚气未脱的脸庞还时常挂着天真的笑容,他怎么敢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一定是其他坏人趁着月黑风高,摸走了她家的菜刀,然后跑到佟若雪家做下这等坏事,对,就是这样的!
刘玉娥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编排着剧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说服自己。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相信这种伤风败俗的坏事,会和自己一直疼爱有加的儿子有关。
不等刘玉娥开口辩解,只听刘成章暴跳如雷,脸上青筋暴起:
\"吴浩传!你确定这把菜刀是你家的?\"
那声音仿佛能穿透墙壁,震得在场的人耳膜生疼。
吴浩传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还是硬着头皮立马回应:
\"是啊!这刀刃上的缺口还是我......\"
\"是什么是!你看花眼了!这哪里是我家的菜刀?\"
刘玉娥的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空气,她猛地扯了一把吴浩传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拼命示意他不要多说话。
可她的心里却如翻江倒海,刚刚编排好的剧情开始出现裂痕。
万一......那菜刀真的是儿子拿的,该怎么办?就算不是儿子拿的,她家也脱不了嫌疑啊!
哪曾想,刘玉龙却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玉娥!你天天拿着菜刀切菜,竟然不认识你自己家的菜刀!这怎么可能?我刚刚拿在手里,就已经确定这把菜刀就是你家的......\"
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仿佛已经看穿了刘玉娥内心的挣扎。
“我……我……”
刘玉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衣角,在布料上拧出几道褶皱,浑浊的眼珠不安地左右游移。
刘玉龙望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种种细节。
今天晚上企图轻薄刘若雪的坏人,很可能,就是他的亲外甥吴庆有——几天前,吴庆有还没脸没皮的,当着他的女儿梅子的面脱裤子,这种无耻的行为至今仍让他不寒而栗。
不用说,屋内这只孤零零的鞋子,也肯定是吴庆有的!想到这里,他猛地蹲下身,粗粝的手掌狠狠攥住那只鞋子,鞋帮上沾着的草屑簌簌掉落:
“玉娥!你再看看这只鞋子,认不认识?是不是你家儿子吴庆有的?”
刘玉娥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伸手接过鞋子,脊背几乎弯成了虾米。
她的手腕不停的颤抖,那手电筒惨白的光束在鞋面上晃来晃去,照亮了布鞋上每一处针脚,那是自己早早为儿子缝制的新布鞋,儿子刚穿没几天,她又怎能不认识?
“这……这……这好像不是他……”
她的嘴唇哆嗦着,想矢口否认,却又显得十分慌张,后半句话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
一旁的刘成章再也忍无可忍,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青筋在太阳穴突突直跳:
“刘玉娥!你该不会不想承认这鞋子是你儿子的吧?”
他上前一步,干枯的手指几乎戳到对方鼻尖,
“这鞋子一看就不是大人的!刚刚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明明是你家的,你却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是想包庇你家儿子,还是你本来就知情?”
愤怒的情绪让他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痰液卡在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声响:
“咳咳!我……我告诉你!那个欺负我孙媳妇的坏蛋!有一只手被我孙媳妇给咬伤了!而且他还疼的叫了一声,若雪说那声音特别像你家儿子吴庆有。
那个坏蛋是不是你儿子?我们只要到你家里查看一番就知道了!”
有村民立马起哄∶
“走!去看看!”
人群中炸开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嚷,几个年轻汉子已经摩拳擦掌地往前挤。
“对,去看看!如果真是那小子,绝对不能轻饶!”
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颤着嗓子咒骂,浑浊的眼珠里泛起凶光,
“小小年纪,竟敢做出这种道德败坏的事情,真是天理难容!”
这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众人的骂声顿时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就这样,众人在刘成章的带领下,拿着现场的证据——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和一只沾满泥土的新布鞋,呼啦啦向着吴浩传家里赶去。
队伍里有人抄起门后的扁担,有人攥着木棍,脚步声和叫骂声惊起路边草窠里的蛐蛐,蹦跳着消失在黑暗中。
吴浩传与刘玉娥只能机械地、不安地跟在身后,两人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佝偻着背,像被霜打蔫的菜叶子。
刘玉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他们丝毫不敢提出反驳的意见,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儿子的手上没伤——如果吴庆有的手上没有伤,就算这件事是吴庆有做的,他们夫妻俩也可以矢口否认。
毕竟儿子才十四岁,要是再被抓起来,名声可就彻底臭了,这辈子可就完了,将来恐怕连媳妇都讨不到。
想到这里,刘玉娥的眼眶泛起担忧的泪光。
另一边,为了防止父母怀疑自己,等到吴浩传和刘玉娥离开家的时候,蜷缩在蚊帐中的吴庆有,像只受惊的老鼠般悄悄爬起床。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指被冷汗浸得滑不溜秋,他打着手电筒,在衣柜里翻找碎布条时,不小心还把衣柜的抽屉摔落在地,哐当一声巨响,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他赶紧把抽屉重新装好,抓起布条,把手上包着的毛巾取下来,只见被大表嫂咬过的左手,非常可怖,深深的牙印还在渗着血,可见她当时用的力道有多大!
吴庆有用布条一圈一圈死死缠在伤手上,随后,他又把包手的毛巾丢进脸盆,拼命搓洗上面的血迹,指甲缝里都嵌进了肥皂沫。
湿漉漉的毛巾重新挂在洗脸架上,滴滴答答的水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紧接着,他便把脏水泼在了院子里,此时的他心里早已慌得不行,像只被困在蛛网里的苍蝇般六神无主。
他盯着斑驳的泥墙,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气声,他的心里在做着艰难的抉择,不知道自己是逃跑还是不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