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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然微微吃惊。

印象中,初礼哥哥是一个内核极稳,身手极好的能力出群之人。

他也会有说累的一天吗?

沈安然喉间一哽,语气中隐含着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担忧:

“初礼哥哥,你怎么了?”

她的耳朵极尖,从电话声中隐隐听见那头混杂的抽泣声。

季初礼一言不发,她不免有些着急。

“你现在在哪里?”

季初礼阖着眼眸靠在枝干上,神色疲倦,却还是露出一抹笑:

“沈安然。”他的喉结微动,嗓音干涩。

“你是在担心我吗?”

沈安然显然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着急道:

“季初礼!”她生气地喊着他的大名。

“你不要打岔!”

“你现在在哪里?‘

“你那里怎么这么吵?”

“我没事。”季初礼终于还是恢复了理智,不想让她太过担心。

沈安然却不干了,语调升高了好几度:

“你分明就是有事!”

“季初礼,你到底怎么了?”

季初礼听见她毫不加掩藏的关心,握了握拳,终于还是红了眼眶。

他不怕流血流汗,不怕烈阳暴晒,风吹雨打。

可她的一句担忧就可以击溃他,让他心中高架的防线彻底溃散……

“安然。”他的语气缓缓低低,“今天我们队出任务。”

“我的战友为了保护我……”他的喉咙发干,说得很慢,却极其沉痛,“他死了……”

他的嗓音低沉,娓娓道来:

“他才二十岁……”

“他和我说,他还没有交过对象。”

“今年,他的生日愿望便是找一个好姑娘。”

“和她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可是……”

他阖了阖眼,强忍住汹涌的酸涩,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

“他没来得及实现愿望,便死了……”

一滴清泪划过,记忆在他的脑海中飞速浮现。

余震不断,他们正冒着生命危险在废墟中搜索被困人员。

雾霾严重,可视度极低。

他们已经搜救了三天两夜。

此时他们小队都已筋疲力竭,全靠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

季初礼全神贯注地低头搜救,却没有注意到的是。

他的正头顶上,一块十米长的大木板在余震的晃动下正缓缓松动。

又是一阵剧烈的余震,厚重的木板开始在三十米的高空迅速下坠!

它正下方的季初礼却全然没有发现,危险正悄然而至!

“队长!小心!”

年轻的少年奋不顾身,一把推开季初礼。

来不及了,时间只发生在一瞬!

清秀少年只得瞪大瞳孔,眼睁睁地看飞速坠落的木板。

而后……

“砰!”夹着雷霆之势的木板直直砸在少年的脑袋上!

霎时,脑浆飞溅,血腥味四下弥散,染红了地面……

“不!”

季初礼看着眼前的一幕,嘶声大喊!

他从地上爬起,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木板移开。

“小武!”

季初礼将他抱在怀里,使劲地摇晃他的身子。

他的眼眶通红,面色苍白:

“小武!”

“我答应要带你回家的!”

“你醒醒!你醒醒啊!!”

满是雾霾的空气中,灰烬与纸屑飘飘荡荡。

季初礼跪在地上,怀中的小武被砸得血肉模糊。

他流着泪,满是污泥的面容尽是悲怆!

“小武!我背你去找医生!”

季初礼将他背起,脊梁微曲,疲惫的双腿轻轻发抖。

他紧咬牙关,边走边喊着背上的人:

“小武!”

“不要睡!”

“小武!很快了!”

“很快,你就可以得救了!!”

可他们都清楚地知道。

没可能的……

他们是第一批赶来的救援小队。

这里医疗资源匮乏,是不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小武用尽了最后一口气,满是血的牙齿上下打颤:

“队长……”

“这一次。”

“小武很勇敢,没有退缩……对不对?”

他趴在季初礼的背上,嗓音气若游丝,眼神却祈盼得到一个答案。

他的心中一直都有近乎癫魔的执念。

曾经,在执行任务时。

因为他的胆小。他间接害死了与自己同行的队友。

这事在他心中,永远都过不去。

若是当时的他,再勇敢一点,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季初礼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结?

他的指节发白,心头一阵阵钝痛:

“小武,那不是你的错,”

“在队长这里,你一直都很勇敢。”

小武微微一笑:“队长,谢谢你……”

这些年,队长一直在安慰他。

可是。

最亲爱的战友赫然死在自己面前。

他又怎能轻易饶恕自己?!

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小武的手缓缓无力垂落,嘴角挂了一抹释然的笑:

“队长,好冷啊……”

“但是,我好开心。”

“这次,我终于可以彻彻底底地解脱了……”

背上的人一点点地发冷。

季初礼面上的情绪平淡至极,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说。

他在心里默念。

小武,队长带你回家……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说话。

沈安然知道他是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

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陪着他,一言不发。

缓缓,季初礼吞下了所有颓沉的情绪,眼神稍黯:

“抱歉,今天说这些冒犯到你了……”

沈安然的嗓音犹如清澈的泉水,一点点抚慰他的心:

“初礼哥哥。”

“我一点也没有觉得被冒犯。”

“我之前看过一段话。”

“世间万物,此消彼长,没有绝对的消亡,能量会不断传递与转换。”

“人去世之后,会变成一阵淡淡的风。”

“谁在想他,他便会轻轻地吹拂思念他的人。”

“思念是有声的。”

“你听,起风了!”

沈安然跳下床,赤着脚踩在地上。

她吃力地打开窗,将手机放在窗台边。

大风作响,她和他一起静静聆听热烈的风声。

“季初礼,你听到了吗?”她对着电话那头大喊。

季初礼的眼尾挂起轻轻的笑意,无声道:

“我听见了。”

“谢谢你……”

“滋滋滋滋……”季初礼那边的信号赫然断了。

沈安然见状,也不管他收不收的到。

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初礼哥哥。”

“你们这些军人在我这里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正是有你们,我才可以躺在家里无忧无虑!”

“我很难过小武哥哥的死讯。”

“却又深深震撼于他的勇敢与无私。”

“但。”

“我们都知道。”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小武哥哥在我这里,在你那里,都会被永生铭记。”

“他会永远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在我们的心里,不死不灭……”

“最后想说的是,初礼哥哥,不要伤心。”

“难过的时候,记得听下耳边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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