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蕾娜不是一个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
这可以从很多方面看出来，很多人都可以轻易从她写满心事的脸上读出她在想什么，根本用不着什么高深的读心魔法。
“老师，是我做得不够好吗？”芙兰弱弱地问道。
“与你无关。”伊蕾娜叹了一口气——任何没有解决的烦恼，哪怕暂时遗忘了，也迟早会回来找自己。“是我在想事情。”
“还有老师解决不了的麻烦吗？如果老师在我们的王国，那些坏人加在一起都不是老师一个念头的对手。”
只有面对过魔女，你才会明白彼此之间的距离。
芙兰觉得，自己如果真得练就魔女一样的本领，那不是天高海阔任由自己去闯荡。
“这个世界不是在玩剪刀石头布——谁都会有烦恼，魔女也不例外。”伊蕾娜说道，“人外有人，魔女的力量也有无穷的时候。”
她忽然回忆起那个战狂伊蕾娜的话。
也许——正如她所说，如果自己真正拥有无可匹敌势如破竹的力量的时候，才能抛开这些烦恼吧。说到底，还是自己面临的未知敌人拳头更大罢了。
那是一整个傲慢的王国的滔天力量，自己和其的这种差距，不亚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面临一个老牌魔女的差距。
“如果你遇见了一个怎么也无法战胜的对手，你觉得你会怎么办？”伊蕾娜问道。
“逃跑呗，老师不是这么教我的吗？”
打不过就逃，很简单。魔女报仇十年不晚——什么有仇当场报的家伙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任何一位开国的伟大人物，别的不说，逃跑本事绝对是一流的，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什么抱负，理想，实力——死了，什么东西都是给别人做嫁衣了。
“那如果逃不掉呢？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伊蕾娜继续问道。
“那就求饶？问问对方能不能放自己一马。”小芙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尊严这种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对芙兰来说，绝对没有命重要。虽然敬佩那些为了尊严粉骨碎身浑不怕的人物，但不妨碍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求饶吗？”伊蕾娜喃喃道。
自己对她们服软会有用吗？她们就会放弃她们的计划吗？恐怕不可能吧。
但如果自己选择了松手退一步，她们大概也乐得不管自己，毕竟，她们的目标大概只有琴。
但……
“如果，不想求饶呢？或者也许求饶也没用呢？”伊蕾娜问道。
她觉得问一个小孩子这种问题有点强人所难了。
“人生的选择题嘛，没有对与错，又不是考试。”小芙兰说道，“即使是最耀眼的星星，它也有熄灭的那一天——不可能既要又要的，十全十美，总归是不存在的。”
有时候当局者迷就是如此……
自己，是有点贪婪了。总觉得解决这种问题自己可以不用付出惨烈的代价。
不可能既要又要的。
问题已经摆在自己面前了，自己却一直在想万全之策。
“老师，你怕死吗？”小芙兰问道。
“咦？”
“那应该是怕死的——我也一样——怕得要命，一想到如果莫名穿越回去就又要面临那样的死劫就怕得要命。”小芙兰说道，“但——害怕总是没有用的。”
芙兰刚说完这些话，身上突然就开始浮现出光粒子。
“哎哎？”小芙兰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消失。
不会自己乌鸦嘴说中了吧，怕什么来什么，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呢。
但无论芙兰怎么想，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消失。
“看来你要回去了。”伊蕾娜说道。
“好快哦。”事到如今，小芙兰也接受了现实，“嗯……伊蕾娜老师，我出师了吗？”
“还早着呢，魔法你还只学了皮毛。”
“这样呀——真可惜没法多学了。”小芙兰说道，“那，伊蕾娜老师，接下来的日子，请多保重。”
漂浮起来的她将手放在伊蕾娜的肩膀上，随后化为重重粒子消失不见。
在今晚的星空下，那些魔法粒子就好像星辰的尘埃一样漂浮散落着，点缀着这个平静，悠扬的夜晚。
……
“我这是……”小芙兰悠悠转醒。
她还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那种感觉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而现在，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恶臭的地下室了，而是在一个人的扫帚上，那飘逸的灰色长发让她一瞬间幻视为了伊蕾娜。
“伊蕾娜老师？”小芙兰疑惑道，你也穿越了？
“谁是伊蕾娜？”灰发女性转过身来，“哎呀，你醒了呀。”
“原来是你。”芙兰拉下脸来，你这个谜语人，芙兰不喜欢你。
“这么苦瓜脸看着我干什么，我知道我很漂亮。”灰发女性说道，“明明我刚刚才救了你的说，你居然这么对你的恩人。”
救了我。
这么说，自己在地下室昏迷濒临死亡的时候，是她带自己出来的。
“对对，就是这种钦佩的眼神。”灰发女性说道，“你魔法资质不错，而且本魔女心情也很好，决定收你为徒。”
嗯……啊？
自己转眼间又有了一位魔法老师？
“我是灰之魔女维多利加。”维多利加说道，“现在嘛，要处理处理你这个王国的麻烦。”
她驾驶着魔法扫帚在空中散落着传单，上面全是关于这个深邃森林比拉落后传统的控诉，包括了活祭等等一系列罄竹难书的事情。
她要开化这里受到王国洗脑愚昧的民众，避免将来出现更多像芙兰这样的人。
而这些传单，理所当然成为了本地居民暴动推翻王国统治最终使深邃森林比拉变成废墟的导火索。
多年之后，已经学成归来的芙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故土，经过自己的勘探她隐隐找了当初穿越的原因。
正确的位置，正确的魔力的浓度，正确的星光强度造就了那次短暂的穿越。
如果当初自己再多徘徊一些时候，这些王国的很多虚影也跟着穿越了。
也许，命运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吧，让自己遇见了自己的两位老师——还是母女，真是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才比较妥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