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暮鼓声此起彼伏,各坊门相继关闭。
夜色渐渐笼罩住了整个长安,结束了一天劳累生活的人们进入梦乡,此时却有一人完全无心睡眠,此人正是符峥。
他的心腹副将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潜入他的住宅,为他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大理寺派人去了你的故乡,说是找到了指认你的证人,最迟明晚证人就会抵达长安。”
符峥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很快就要瞒不住了。
“圣人那边是什么反应?”
一说这件事副将就很恼火:“圣人让乔翊接替你掌管右金吾卫,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乔翊那小子就只会纸上谈兵,从未上过战场,寸功未立,他凭什么让我们俯首帖耳?难道就凭他有个当皇后的姐姐吗?!”
符峥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早就知道皇帝很好看乔翊,乔翊此人骑射武功都很好,据说兵法学得也不错,是个可造之材,他没想到的是,皇帝竟存着让乔翊取代自己的心思。
此时此刻,符峥只觉得整颗心都凉透了。
他跟随皇帝二十多年,什么脏活儿都愿代劳,从未有过异心,可皇帝竟丝毫不念旧情。
符峥拿起挂在墙上的长弓,指尖拨弄了一下弓弦,自嘲一笑:“飞鸟尽良弓藏,如今我这把老弓也要被弃了。”
副将之所以特意深夜前来,不只是为了送信息,也是为了赌一把。
符峥曾救过他的命,他能有今天全靠符峥的提拔,他打从心底里感激符峥,他不忍心看着符峥这样一个大英雄最终只能惨淡收场。
副将眼中迸发出精光,一字一顿地说道:“将军,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符峥并非那等心软懦弱之人,否则他当年也做不出取代表兄的事。
他只思考了片刻就作出决定。
“你去备齐人马,今晚随我去个地方。”
“是!”
……
清平居内,燕辞晚睡得正香,忽然感觉到屋外有人。
原本她以为是东篱或者秋霜,可那人不打招呼就推开了房门,这引起了燕辞晚的警觉。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张嘴就喊。
“东篱!”
进来之人大概是没想到燕辞晚会突然醒来,脚步明显顿了下,随即寒光一闪,一把横刀冲夜色中冲出,直逼燕辞晚的面门而来!
燕辞晚一把抓起被子甩出去,被子阻挡了刀刃,她趁机再次扯开嗓子准备大喊。
“你如果不想让她死的话,就尽管喊吧。”
闯入者说完这话就推开窗户,一名黑衣人挟持着聂霞云站在外面。
聂霞云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也被布团堵住了,一把亮闪闪的刀紧紧贴着她的脖子。
她想要让燕辞晚赶紧跑,不要管自己,可她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地摇头。
燕辞晚放弃了喊人的念头,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们有什么事就冲我来,放了我阿婆!”
闯入屋内的共有两人,全都身穿黑衣,且脸上都蒙着面巾。
其中一人走上前来,手中横刀架在燕辞晚的脖颈处,缓缓说道:“放心,我们的目标并不是你们,只要你们乖乖配合,等事成后我们就会放了你们。”
燕辞晚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她盯着对方的眼睛,忽然想起来,沉声道:“你是符峥!”
对方轻轻一笑,抬手拉下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果真是符峥。
他抬了抬手,窗外的黑衣人立刻将聂霞云打晕抗走了。
燕辞晚心急如焚:“你们要把我阿婆带去哪儿?”
“天都这么晚了,你阿婆年纪又大了,让一个老人家熬夜实在是太不人道了,先让她好好睡一觉。放心,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我保证你阿婆平安无事。”
燕辞晚看也不看脖颈处贴着的刀,她虽然重伤未愈,但真要豁出命去,对方未必能全身而退,可阿婆还在他们手里,她必须要顾忌阿婆的安全。
“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让人送个口信进宫,请圣人过来见你一面就行了。”
燕辞晚蹙起眉:“圣人岂是我能随意请来的?”
“别装傻,我早就知道你和圣人之间的关系了,你是宁清漾的女儿,圣人对宁清漾可是一往情深,只要你请他过来,他肯定会来的。”
燕辞晚心里一动:“我可以帮你做成这件事,但我有个事情想向你请教。”
“说来听听。”
“十八年前,西州王与我娘成亲的第二天,他们一起进宫向圣人谢恩辞别,圣人留他们在宫中过夜,那天晚上你可曾看到了什么?”
符峥笑得意味深长:“你是说一名舞姬神色慌张地从紫宸殿里偷跑出来吗?”
燕辞晚盯着他:“你知道那名舞姬是谁吗?”
“原本我是不知道的,等到第二天,圣人下旨将一个名叫松萝的舞姬赐给西州王,我才知道她是谁。”
“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何不告诉圣人?”
符峥慢悠悠地反问道:“既然圣人认为他那一晚睡的女人是宁清漾,我为何还要去打破他的美梦?到时候他恼羞成怒,倒霉的不还是我?反正这些事与我又没关系,我何必自讨没趣?”
燕辞晚嘲弄道:“我以为你对圣人一直都很忠心。”
“忠心吗?”符峥又是一笑。“说句不怕你笑的话,我其实是把他当成自家孩子看的,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会尽力去帮他争取,我对他更多的是照看,而非忠心。”
燕辞晚若有所思,眼前的符峥其实是裴彦,在他变成符峥后,既没有娶妻纳妾,也没有生下过一儿半女,唯一的儿子符晖其实跟他没有关系。
他如同苦行僧般清心寡欲地过了二十多年,是为了什么?
联系他此番所言,燕辞晚心里忽然冒出个猜测。
她试着问道:“你与圣人的生母是旧相识?”
符峥眼中透露出一丝讶异。
“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符峥重新打量了她一番:“真是后生可畏,猜得真准呐。”
燕辞晚干笑敷衍:“多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