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风陡然变了脸色,呵斥道:“你胡扯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黄丰赶忙将房门带上。
林老夫人幽幽地看着他,问:“既然我是胡扯,那你慌什么?”
林庭风紧拧眉,道:“华阳***乃是陛下胞妹,享有封地,这种话若是传出去,你可知晓会有什么后果?
他想他肯定是疯了,才会同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在这儿争论这些。
林庭风脸色更沉,转身想离开,却听林老夫人又问:“***府去年寿宴,从将军府送出去的金樽,哪来的?”
华阳***寿宴之时,林庭风尚且在边城与柯善纠缠,并没有功夫关注京中之事。
自然,也就不知道什么金樽。
他想了想道:“那时中馈尚由宋氏掌管,想来,是她自掏腰包购置的。”
毕竟这种事情,此前也时有发生。
他在边城之事一颗心都朴在公务上,有点时间还要应对诗涵,家里的大事小情问都没问过。
若非他特意问过管家,如何也不会想到,宋言汐两年间往府里贴补了多少。
但凡他稍稍留意,往回寄两封书信,便会知晓她一个人在将军府中有多不容易。
婆母不管,小姑子又只会添乱,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最好。
而她头一年给他去的家书,他除了第一封以外,收到后便当着诗涵的面烧掉了。
也不知,里头究竟藏了她多少委屈。
林庭风一想到此事便觉心中窝火,冷沉着脸道:“母亲此前但凡对宋氏宽容些,她也不至于对将军府失望,竟然拼着一身剐也要同我和离。”
听着他埋怨的话,林老夫人却只觉得好笑。
自己留不住妻子,被别人勾搭了去,反倒来怪她?
她忍不住问:“你自出征起,一封单独的信都不曾给她写过,这难道也是我教你的?”
林庭风铁青着一张脸,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此事,却是他不对在先。
可宋言汐对将军府失望透顶,却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在这之中,她这个做婆母的当真无辜?
他是她的儿子,林老夫人一眼便能看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她道:“是,我和萱儿是不喜欢她,可这也不都是因为你攀上了那个毒妇?”
一个外祖家有钱却是商户背景,且不得她爹疼爱,另一个身为国公府独女,又被陛下亲封了郡主。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两个儿媳究竟该如何选。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写信送回来,说他对宋氏无意,早晚也要休了她。
林老夫人问:“这些话,难道不是你亲口所说?”
林庭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拳紧攥道:“够了!”
林老夫人冷笑,胸口快速起伏着,“你们父子俩,还真是打从根上的虚伪。”
她喘着粗气,提醒道:“傻小子,你跟你爹比起来,还嫩着呢。”
话落,她便转过头去,任凭林庭风如何问也不肯再开口。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
更知道,自家丈夫在人前颠倒黑白的能力。
除非他亲自查到,否则,任凭她说破了嘴皮他也是不会信的。
甚至,还有可能觉得她是怨恨林忠全,故意抹黑他。
见问不出什么,林庭风压着怒火道:“母亲好生歇息。”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林老夫人忽然问:“风儿,你相信母亲当年是被人陷害的吗?”
断了双腿,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的这些时日,她想了很多很多。
纵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一晚的细节,她仍记忆犹新。
明明,她只是小酌了那么几杯,本不该醉的不省人事。
而她在之后,也第一时间喝下了避子汤。
就一次,也只有那么一次。
不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刚发觉自己有孕,甚至还没来得及让人去抓堕胎药,整日里不着家的林忠全却忽然回来取东西。
又是那么恰到好处的,撞见了她正在孕吐。
一个平日里粗心大意到,连自己儿子被人家打破了相一张脸肿成猪头,都不曾注意到的人,却一下便猜中了她怀有身孕。
而接下来的事,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林老夫人此前不曾细想,这些时日,越想越觉得这些事情太过巧合。
就像是一环扣着一环,紧密相连。
哪怕任何环节错上那么一点点,结果都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
明明,背负骂名遭人嘲笑的人,该是抛妻弃子的林忠全。
可这些年来,京中的妇人却无一不在嘲笑她,怪她自甘堕落。
若不是他们兄弟二人的长相,一看便是他林忠全的种,她怕不是要被那些唾沫星子给淹死。
是,林忠全远走南疆,听不到京中这些闲言碎语。
可他是去任职,又不是死了。
那么多年,他不回家,不写信,全然当他们娘几个不存在。
若非兄弟俩有一次说漏嘴,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竟然还同他有书信往来。
连两个儿子成婚,都以军务繁忙推脱的人,有什么资格为人父?
林老夫人越想越恨,回过神时,才发现屋内早已没了林庭风的身影。
她躺在床上,两行泪水自眼角滑落。
低喃道:“老天爷,我怎么还不死啊?”
*
出了福寿堂的院门,林庭风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黄丰忙扶住他,劝道:“将军又是何必呢,运功压制毒性,只会更伤身。”
林庭风抬手擦拭嘴角血渍,沉声道:“与体内的毒无关。”
他是怒急攻心,硬生生给气的。
好好的一个将军府,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林庭风看向黄丰,拧眉问:“老夫人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如何看?”
黄丰迟疑道:“事关老夫人的清誉,属下不敢妄加评判。”
林庭风:“说。”
“依属下看,老夫人的话不像假的。”
黄丰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林庭风的脸色,见他并无反应才继续道:“老夫人头脑清醒,所说的话,不像是凭空胡诌。”
至少,也有八成是有根据的。
至于剩下的两成,则有可能是出于她的猜测。
只是这些话,黄丰却不敢直言。
此事关系到华阳***,非同小可。
便是再借他几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妄议的。
林庭风点点头,冷沉着脸道:“把管家喊来,我有事要问他。”
管家很快被带了过来,话还没说先跪了下来,颤颤巍巍道:“将军息怒,并非是老奴不尽心,实在是老夫人这些日子脾气反复无常。
加上今天那个,这个月已经被打跑十多个丫鬟了。”
林庭风阴沉着脸,问:“去年华阳***寿宴,送去的金樽,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