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一听大龙这话,当真着急起来,说:“这么说,我不是就没活路了?好了,甭说一些,我只能跟着你,不能跟着爹,我就只想跟着你。说实话,从来到梁山,除了名义上有个爹,可是爹没给过我疼爱,也没有给过我关心。我一直靠的是你。往后,你说咋着就咋着,不管你去哪里也不管你咋着我都跟着你。这就是我的回答,我不会变的。”
大龙说,“好,你既然这么说,那么当着你两个嫂嫂和小强的面,我也不回避了。我再问你个事儿,前期,我曾经撮合过你和我师傅的事,我觉得你对我师傅也有好感,只是当时我师傅呢,没有答应。啊,人家可不是不喜欢你和看不起你啊,人家当时就是因为梁山上面临着几个大事,当时梁山大头领都还没确定嘛,要等那些大事都办好了才敢考虑自己的事。一听就知道,我师傅是那种想大事办大事的人。还有,人家说,婚姻是大事,你比他小那么多,又这么美艳这么优秀,为了不让你受委屈,人家要好好考虑,考虑周全了再定。这不,三考虑两考虑,一拖拖了大半年。你看,要不我去问问师傅?若是我师傅愿意带着你,或者说在招安之前你们就成了亲,那就成一家人了,然后他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你也不用愁了。我现在就想问你:你觉得我说的这个办法好,还是师傅那边你也不考虑了?”
灯光下看不出云娘脸色有什么变化,可是语气上能听出来,云娘咝咝啦啦了半天不说话,大龙又问:“你怎么不说话?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嘛。”
水仙插话说:“哎哟官人呐,妹妹不说话,说明妹妹对你师父有好感、喜欢,也愿意。你非逼着让人家说出来?女孩子家哪有你想的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你真是不懂女人。”
大龙一听这话,就点了点头:“哦,好,我明白了明白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勉强你了,我明天就去找师傅,把这话挑明了,看我师傅怎么说。我尽量往最好处办,干脆让他选个好日子,把这事定下来。我要给爹说,爹一定高兴,让爹给你们主持,把这事办了,我就算个媒人。行不?”
云娘依然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灯光下看不出她脸上的反应是什么样的。水仙又说:“要是定好了,你可早点给我说。咱是娘家,咱得给妹妹办得风风光光的,给妹妹准备好整套的嫁妆。要说花钱的项嘛,让管家去办就行了。嫁妆,还有其它的事儿呢,尤其是场面上的事儿,那官人就是你的了。至于你让谁来办,俺可管不了。”
大龙说:“好。还是水仙想的周到。”
此时大龙的心里却酸溜溜的,因为他把妹妹视为自己唯一的亲人,爹不在他的亲人之列。可妹妹要是跟了史进,自己就没了这个唯一的亲人;真要朝廷来招了安,妹妹跟史进去了,不知道会去哪里,也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自己还能不能见到妹妹,就都很难说了。但是他觉得水仙说的有道理。于是就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现在脑子里有点乱,理不清了,明天我去跟我师傅说了,听听他的意思再说,好吧?”
云娘又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我只能靠着你,哥哥。你师傅那边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得靠着你。”
大龙道:“就这样吧,都歇着吧。”
一听这话,云娘和谢小强站起来就走。出门后听着谢小强的脚步走远了,却听到门口又有人走了回来,一听脚步声,就能知道是云娘。云娘进门就说:“哥,咱家的事儿,你守着警卫都说了,尽管谢小强不是外人,可毕竟他不是咱自己家里人,你怎么什么都守着他说?”
大龙:“这有什么呀?放心,他这个人呀,很会看眼色,也最懂事儿,并且嘴巴特别严,不会给咱露半个字儿。”
云娘说:“哎哟,我就是因为他在这里,就不敢再说了。我仔细地想了想,你师傅那边啊,最好就不要问了,既然要招安了,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尤其是像你说的,万一要是被招安以后,你师傅让朝廷不知打发到哪里去,真要是打发到哪里去之后再收拾他,我不跟着倒霉呀?我听我师傅说过,混官府,得有十个八心眼子,依你师傅那直性子,说话做事都直,到官府里肯定吃不开也混不好。真要是我跟着他去了,到那时候,我只能怨自己命不好。唉,你想我这是什么命啊?我亲爹跑了,亲娘死了。我就一个哥哥,还不在跟前,到那时候你说我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就等着吧,等朝廷招安招完了,你师傅真要愿意,我觉得他会给你说的,那时候办也不晚;再说那时候咱们也看看情况,那样也有回头的余地,啥事不都好说?晚不了的。”
大龙却说:“那可不行。我师傅对我太好了,并且我师傅对招安这个事啊,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们两个那是真叫心有灵犀。明天我就去问问他。没关系的,他虽然是个直性子,可不是那种毛毛失失的毛头小伙子,他会给咱商量的时间和余地。”
云娘一听这话,只好说道:“那好吧,我反正就是听你的。你就是我心中的英雄,尽管爹和梁山上这么多将军都这么厉害,可是谁都不如你在我心目当中的分量重,也不如你在我心目当中的形象高大威武,你才是我心里的真英雄!”
第二天一上班,大龙就站在花荣的门口问:“花指挥,上午有我的什么事吗?”
花荣抬头看了看他,说:“你这什么意思啊?不管有事没事,你不都应该在你的屋里值班吗?守着你的办公室,那就是你的事儿。”
大龙说:“我想去找我师傅有点小事,我快去快回行吧?”
花荣问:“你是说史进?”
大龙说:“啊,我不就这一个师傅啊?”
花荣说:“那好,”接着又喊:“谢小强,过来!”
谢小强往前跨进门,说道:“报告花指挥,谢小强到!”
花荣说:“你记着,我给你们半个时辰,超过半个时辰不回来,我就先处理你,再处理你们的将军。宋大龙你听到了没有?”
大龙本来心里就很沉,一听这话便觉得有点烦,真想发火。可是想了想,他又觉得,绝不能得罪这个花荣啊,得罪了他就得罪了爹。这两天跟爹闹的有点太僵,不能再继续僵下去了,再僵下去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自己必须利用好爹的优势,成全自己,为招安之后的事铺好路,打好基础。
得到花荣的批准,大龙便带着小强,急急的来到东山第一关。早上刚上班,史进正坐在桌子前,擦着他那把三尖两刃刀。这是他最喜欢也最常用的兵器。听说是他在华阴的时候,由当地最出名的铁匠给他打制的,削铁如泥,极其锋利。史进听到有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大龙,就说:“哟,这么早就来了?请坐。”
大龙先行礼,叫一声:“师傅”。
史进正要起身,大龙忙说:“哎哟师傅您可不要起来,您只管坐着忙,我来找您有点小事。说完就走,免得耽误你的事。”
史进放下手上的刀,眼里带着亲切和关心,问道:“这么早跑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儿,再不就是重要的事儿?”
大龙道:“倒也不算什么急事,应该算是重要的事。”
史进一听,就把头往大龙这边探了探,还转了两下,像是要拱进大龙怀里似的,问:“什么重要的事,让你这么一大早刚上班就跑来了?”
大龙反而被史进的这个动作逗笑了,笑着说:“我觉得是大事重要事,但不知道你会不会也这样认为。我给你提过的我妹妹的事儿,你当时说梁山上大局还没定,不急着考虑。眼下大局都定了,一百单八将,一百零八颗星,都明确了,梁山老大也明确了,并且我爹也在忙活着让朝廷来招安,你该考虑自己的事了吧?”
史进用手习惯性的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像捋胡子的动作,可惜他没有胡子,若有所思的说道:“啊,要说大局嘛,现在确实定了,可是也没全定啊。你看,都头领不是还在忙着给大家谋划后面更大的事吗?那天咱们也说过,这招安的事儿可不是小事儿。我和你妹妹那事,在招安完全确定之前,是不是再等一等?我还跟你说过,招安也不是啥好事儿,真要是招了安,我看脑袋什么时候搬家我都不知道,咋能考虑这事?”
大龙听明白了,史进还是不想定这事儿,但是他并没有急于说话,只看着史进。
史进接着说:“在这个时候,我要是忙着成亲,忙着娶都头领的女儿,人家不得说我攀高枝、跟你爹攀亲戚,一心想着招安之后能当一个大官,谋取个高地位好结局啊?我可不想落这么个名。更关键的是那一天我不是给你说过?倘若说我的脑袋不定什么时候搬了家,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你说我要让你妹妹跟着我,那不是坑人家害人家吗?你想想,结婚不几天,同房没几夜,我就让人家送上天堂了,扔下你妹妹当寡妇啊?再说,你妹妹要是跟了我,她又被朝廷通缉过,就算招了安,肯定不安排你们兄妹两个。可你们兄妹两个毕竟在梁山上也是一表人物,最起码是都头领的儿女,又都当过副主将,都是高级将领,再加上你妹妹跟我成了亲,朝廷把我们捆绑在一起拿来说事儿,咱可就罪上加罪,更麻烦,你说是不是?当然我倒是在想,倘若招安之后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差,朝廷对我们都不错,不但给我们都安排了好的地方,而且还给我们优厚的待遇,安定的环境,那样我娶了你妹妹,也对得起人家,也不枉我这英雄好汉一世的英名吧?可问题是朝廷会让我们那样吗?”
史进说到这里,听大龙咳嗽了一下,知道大龙是想说话,便说道:“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我也听听你的高见。”
大龙说,“我是想,既然你看得这么透,这么准,那你不跟着他们招安不行吗?你怎么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也非要往里跳啊,前面是油锅,也要进去?”
“ 哎呀大龙啊,”史进摊开双手,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话虽这么说,说起来也挺简单,可你要想想,我们这些人是靠什么活着的?忠义啊!义气啊!你爹为啥把梁山上这大厅,由原来的聚义厅改成了忠义堂啊,因为你爹就最讲忠义,我们这一伙到现在都是讲忠义的。你看梁山这些英雄好汉,不都是以忠义两个字聚到一起的吗?这些年,不论是跟着你爹也好,原来认识鲁提辖和其他的像朱武、杨春、陈达这些弟兄也好,我们不都是靠着忠义俩字吗?就是忠义把我们聚合到一起的。我从跟你爹认识,跟你爹拜把子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发了誓的,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谁都不会背叛这一信念的。就算我和刘唐将军,还有其他一些弟兄,都明知道前面就是你说的火坑油锅,我们也得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往里跳。当然真正招安之后,我们就不可能跟你爹在一起了,还不知道把我们搞到哪里去呢。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曾经是梁山上的一百零八将,都是名闻全大宋的英雄好汉,就算死了到了天堂,我们这名声也坏不了。可我要是逃离了这个忠义大团队,离开了你爹,离开了梁山好汉这个大团体,我死都不能瞑目,我就是去天堂,恐怕天堂都不能容我,因为我背叛了忠义这个宗旨,也背叛了好兄弟和我自己。”
大龙听了史进这一番话,更加敬重他,当然他也明白了,史进已经在准备招安后为大名多节尽忠了。现在不想成亲,正是践行忠义宗旨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