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楼的风在播州城越吹越烈,红梅百无聊赖在柜台处打算筹,一抬头又见店里的钱大姐期期艾艾的走来,眼神跟怀春似的不敢和红梅对视。
红梅素手拨动算筹的速度更快,“钱大姐也要走?”
红梅眼皮一撩,底下那两眼珠子冷沁沁的,“要走都走,红楼庙小,容不下诸位真佛。不过我也提醒诸位一句,走了…可别再想回来了。”
这些人都是红楼培养起来的熟手,春日楼整个照搬红楼的经营模式,因此着力于挖红楼的墙角。
“太恶心了!”红梅气得推开二楼墙角的门,“我刚用一两银子撬开钱大姐的嘴,原来这春日楼的掌事私下见了她,说她是红楼的熟手…只要她过去,工钱翻倍,还许以经理的位置,手下能带四五个人。前头那几个走的,都是被这么挖走的!”
温婉正蜷缩在角落的贵妃榻上,手边的小几上是一摞关于商道的书,她才发现,从古至今,面对对手的价格战…都没有破解之法。
要么产品力强过它数倍,要么品牌溢价高,要么比对手家底厚血包足,可惜…目前红楼都做不到。
“愚蠢!愚蠢至极!”温婉摇头,扼腕叹息,“她该来挖我的!我可比钱大姐强!”
红梅瞪眼:姑娘指定是糊涂了!
于是,红梅大声道:“不,应该来挖我!”
主仆两大眼对小眼,针对贾氏应该挖谁的问题互不相让。
好在成衣铺的罗小娘子来了店铺,她照例点了一杯满糖加冰的奶茶坐在沙发上,直到沙发的曲线完美的托住她的身形,一声舒服的喟叹后,她才扭头看铜壶滴漏,“唉,快到时间了,今儿个是不是该演新剧本啦?”
温婉听见声音,推开门窗啐她,“没看见我这店里人走茶凉,客人都没了吗?”小娘子裹上外衫,含笑半嗔,纤纤玉指戳罗小娘子的肩膀,“昨儿个不是在春日楼玩得开心吗?今儿怎么想起到我这旧人这里来了?”
“不成!不成!”罗小娘子性格爽辣,昨天也是跟朋友去春日楼凑个热闹,不曾想竟被这小娘子知道,她觉得自己像是偷情的丈夫被正室抓了个正着,此刻满脸心虚,只盼将功折罪,“那春日楼徒有其表东施效颦!”
罗小娘子直摇头,“不一样。春日楼里人多嘴杂,什么人都往里面钻,闹得跟菜市场似的。虽然都是奶茶,但总喝着没有你家的浓郁醇香。”
温婉抿唇笑,暗道罗小娘子是个饕鬄,竟然能喝出奶茶的区别。
牛乳虽然不贵,但运输成本高,红楼的奶茶价格高,自然舍得放料,可春日楼一杯奶茶售价二十文,只能从原材料开始减配。
或许其他没来过红楼的小娘子们喝不出区别,但有红楼饮品先入为主的贵人们,只能说…属于她温婉的客户,她们最终会回流到红楼。
“还有昨日那《真假公主》,就跟茶馆里说书别无二致,情节更是千篇一律,说来说去不过是拆了你的《真假千金》拼拼凑凑摆上盘的冷菜,还是别家吃剩下的!虽说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可是这王小娘子手段也太下作了些,她不怕丢人现眼,我坐在那儿却浑身不舒坦!”
罗小娘子本着将功折罪的心理,将春日楼的所见所闻细致的描述给温婉,后来又笑着道:“你放心吧,虽然你这几天日子难过些,但她们也只是去春日楼凑凑热闹,很快还是会回来你这里。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沙发才是精髓!”
罗小娘子往后一倒,双手舒服的搭在扶手上,身体和沙发合二为一,只觉得秋日的太阳暖洋洋的,她能就在这沙发上坐一下午,“春日楼里全是小凳,坐着腰疼得厉害,哪儿能久坐?”
温婉笑道:“这沙发制作工期长,且那东家是个厚道人,跟我签订独家供货协议。春日楼可抄不走!”
“他倒是想抄!春日楼敢将这沙发放那儿,那帮农妇们能坐一整天不挪窝!”
温婉若有所思。
这几天她就发现春日楼虽然照搬红楼,但野心勃勃的想要将全城的小娘子变成客户。
既有红楼奶茶的噱头在前,这几日城内的妇人们蜂拥而至,险些踏烂春日楼的门槛。可惜妇人们消费水平不高,五六人共点一杯饮品的情况时有发生。
甚至张春花回来说,春日楼极其不要脸的打出了:春日楼的价格,红楼的享受等宣传语。
这让温婉一度怀疑贾氏他娘的是个穿越者!
这营销手段和拉踩同行的本事简直是一流!
这女人哪儿是去寺庙里为元启超度,分明是去mbA商务学院进修去了!
“你这新的话本子还上不上?《真假千金》都演完了,怎么没见新本子?”
温婉笑:“这几天生意不好,店里没几个客人,等春日楼再出几日风头,我就给诸位姐妹们上新戏。”
“还要等春日楼出风头啊?”罗小娘子望着那人远去的纤细身影,“你可别到时候把红楼给搭进去咯!”
温婉不得不承认对手这一招虽然无耻,但极其有效。
春日楼和红楼的产品服务高度相似,只除了客户群体不一致,但长此以往,如果红楼不作出改变应对,温婉这老师傅迟早被贾氏乱拳打死。
巡逻的梆子声敲过,冷月当空,可红楼二楼的灯火依旧没有熄灭。
红楼早已打烊,大门紧闭,一楼后院里住着五六个不方便回家的小娘子们,因知晓东家在二楼书房里,往日叽叽喳喳的声音此刻也刻意压低。
春日楼从开业到现在已经有十天,每日都人满为患,反而是他们这边生意冷清,不止东家发愁,她们也愁啊!
前台红梅拨算盘的手逐渐慢了下来,到最后双目涣散托腮发呆。而温婉条案前摆放着一大摞女工们的劳务合同、各个环节原材料的采买合同以及天雷滚滚的话本子。
她揉着发酸的眼睛,冷不丁窗台处传来石子敲击窗户的声音,推门一看,魏峥站在庭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