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使团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再造次分毫。
他们早已习惯,将婚姻作为政治的筹码,一时难以理解丰梅王为何如此决绝。
但这态度如此明确、坦然,毫无半点转圜余地,反而显得丰梅王更加高深莫测,更平添几分威望。
稳定了许久,才陆续有人敢举杯上前敬酒。
只是脸上的笑容下面,都有着欲说还休的不甘,放眼看去都太过复杂。
皇帝心中早已再无芥蒂,再看涂一乐义无反顾推掉所有政治联姻,更加笃定他所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不想当皇帝。
有着丰梅王坐镇,大奉江山稳固不在话下,他又是这般忠诚,还有什么好奢望的?
皇帝举起杯,微微侧身:
“来,王爷,朕与你喝一杯。王爷所说,乃至情至理,强扭的瓜不甜,此杯当满饮。”
涂一乐愣了愣神,手中握着酒杯靠近些许,极为小声说道:
“皇上,你想开了?不让大皇子……”
“不是。”皇帝立刻否认:“王爷说得对,便让儿女们自行决定吧。”
皇帝此时已经有了别样想法,似乎若是与丰梅王联姻,能更加的稳固。
他心中这般想着,却突然想到了‘母后’。
唉,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政治联姻。
可放眼历史上的联姻,有嫁女儿的、有嫁妹妹的,但把娘嫁出去的,肯定是前无古人。
“好,好。”涂一乐释然一笑,举了举手中酒杯:“儿孙自有儿孙福。”
皇帝与涂一乐举杯,一饮而尽。
宴席再度欢腾起来,仿佛刚刚的那场突兀求亲风暴未曾发生过一般。
只是许多人看向涂一乐之时,眼神中除了敬畏,又多了几分难以言表的揣测,一个连子女婚姻都不愿作为政治筹码的人,却能在大奉独善其身?简直是无可想象。
韦芝王终于寻得机会,举杯上前敬酒。
他与涂一乐常年密切来往,深知其心中所想。
韦芝王并没有急于向涂一乐敬酒,而是率先毕恭毕敬向皇帝敬酒,并且说上许多忠心追随的话语。
这令皇帝十分受用,并未过多去想韦芝的不妥之处。
往往是这样,越是暗中走的近的人,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越是疏离。
随后,韦芝王这才向涂一乐敬酒。
涂一乐很是自然,随口夸赞一句:
“还得是韦芝,识得大体,不像其余那帮人,一窝蜂上来求亲。”
韦芝王愣了愣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脸色通红,显得极为难受。
皇帝看出异样,便饶有兴致开口询问:
“韦芝王是否有事要讲?丰梅王大义,你但说无妨。”
涂一乐亦感觉到疑惑,便审视看向韦芝王。
韦芝王深吸一口气,仿佛努力做出决定:
“本王的嫡长孙,亦到了求娶年纪。本王是想帮其提亲,求娶翎烟王妃之女,涂书槿……”
韦芝王不置可否,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没了声音。
涂一乐伸出手,怒指韦芝王,许久过后才说出一句:
“本王已经说过,自有儿女们自行决断,本王不会干预分毫。”
“他们相熟的。”韦芝王满眼重燃希望,语气之中满是急切:“本王来往于大奉,为了历练长孙,时常将其带在身边。他是心仪涂书槿的,只是不知涂书槿对本王长孙心意。”
涂一乐脸上抽搐几下,二人相识自己竟然并不知晓。
可转念一想,若是女儿真的心仪人家长孙呢,自己断然不能做不开眼的家长。
况且,若真是嫁到韦芝,倒是能令人心安。
“好吧,只要两个孩子愿意,本王自然全力支持。”涂一乐晃动手中酒杯:“嫁妆定然备足,今后你我也算是……”
涂一乐话说到一半,全身骤然僵住。
他此时才察觉出异样,这是人家长孙求娶自己的女儿啊。
咋还不知不觉之中,矮了韦芝王一截。
韦芝王立刻察觉到涂一乐心中所想,连忙恭敬拱手:
“王爷莫要多想,我只是虚长几岁而已。今后,定当是奉王爷为尊,绝不能按照后人排序。”
涂一乐这才微微点头,抿了抿嘴:
“如若书槿有意,今后韦芝王定要好生对待。”
“那是自然,韦芝上下定当奉其尊位……”
韦芝王不敢有丝毫怠慢,连连说着如同誓言的话。
涂一乐对这一点很是放心,毕竟郝仁去到韦芝,都是被奉为上宾,更何况自己的女儿嫁去,谁敢高声对其讲话?
众人见韦芝王走回席间,抑制不住脸上笑容,询问之下得知,是丰梅王许诺下来。
诸国君主心急如焚,只怪自身的子孙后代不争气,并没有去与丰梅王后人认识。
夜弥王同样坐不住,端着酒杯快速来到近前。
他没有率先向皇帝敬酒,更没有过多寒暄。
而是径直开口,仿佛怕失了机会:
“夜弥有一位……”
“岳父大人。”涂一乐立即开口制止:“你莫不是要求亲吧?”
夜弥王身子一颤,脸上表情僵硬,但转而便挤出笑容,双眼如同月牙一般:
“王爷英明。本王第六十八子,有一女儿,天生丽质,从小便仰慕大奉文化,今年刚刚二十有一。她虽不曾来到过大奉,但对大奉的风土人情极为了解。本王是有意……”
“打住。”涂一乐连连摆手,脸上写满了无奈:“岳父大人啊,本王已经说过,让后生门自行决定,这怎好你我之间便将此事定下?再者说来,这二十一岁年纪,本王亦没有相应适合的儿子啊。”
涂一乐摇头如同拨浪鼓,语气极为决绝。
夜弥王却依然笑容满面,并未知难而退:
“王爷莫急,我这个孙女啊,自幼便熟知王爷与阿依的故事。不瞒你说,在她心中,王爷便是天下第一大英雄,自幼对王爷仰慕,这才并未婚嫁。老朽此次斗胆,替我这位孙女求亲,愿嫁于王爷为妾。”
涂一乐双目圆睁,死死紧盯夜弥王。
一旁的皇帝强忍笑意,但脸上早已控制不住,嘴角压不住的上扬起来。
“岳父大人,这差辈了啊。”涂一乐缓缓抬起手,止不住的颤抖:“阿依可是她的姑母,已然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又怎可……”
“王爷莫急。”夜弥王全然没有放弃的意思:“王爷做事向来从不循规蹈矩,并且王爷可是做出令天下人叹为观止之举。”
涂一乐对这夸赞倒是受用,这所指事情,定然就是迎娶太后。
皇帝坐在一旁,闻听此言反倒觉得浑身不自在。
夜弥王笑容更甚,缓缓掏出一卷画轴,随即展开呈现在涂一乐面前:
“王爷请看,这便是老朽孙女的画像。”
涂一乐眼前一亮,不自觉点了点头:
“果然天生丽质。嘶,本王的意思,因循守旧的思想,是应该改变,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