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
毒牙的声音嘶哑干涩，强行压抑着恐惧，试图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他死死盯着杨灵，试图从那张平凡的脸上找出任何熟悉的特征，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袖中的“蚀魂芒”蓄势待发，却重若千钧，竟不敢轻易射出！
一种源自本能的直觉在疯狂警告他：出手，即死！
“我是谁，无关紧要。”
杨灵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目光穿透毒牙强装的镇定，仿佛能窥见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你的不甘。看到了你如同困兽般的挣扎。看到了你对那枚内丹被夺走的怨恨。更看到了…你对那所谓‘尊上’刻入骨髓的恐惧与…不敢言说的憎恶。”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毒牙竭力掩饰的心防之上！
将他内心最深处的屈辱、野心和恐惧赤裸裸地剖开！
毒牙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对方不仅洞悉了他的处境，更看穿了他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念头！
在这双眼睛面前，他感觉自己毫无秘密可言！
“你到底…想干什么？”
毒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颤音。
硬拼？
示警无效，毒雾无效，对方深不可测！
狠辣？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只是笑话！
他毒牙能在万毒沼泽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不仅仅是狠辣，更是审时度势、在绝境中寻找一线生机的枭雄本能！
此刻，他赖以生存的“狠辣”已无用武之地，只剩下“识时务”这一条荆棘之路！
“千足毒龙的内丹。”
杨灵言简意赅，目光如同冰冷的秤砣，衡量着毒牙的价值与抉择。
“内丹？”
毒牙眼中瞬间爆发出极度的苦涩、自嘲和…一丝荒谬！
他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
“呵…呵呵…哈哈哈！内丹？那东西…三天前！就在这张软榻前！我亲手！毕恭毕敬地！交给了他派来的走狗！蚀骨老鬼！他拿走了！你晚了一步！哈哈哈！晚了一步！”
他近乎癫狂地笑着，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无力感。
杨灵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锁住毒牙。
神识清晰地感知着他的神魂波动——没有谎言！
那内丹确实已不在他手！
一丝冰冷的失望在杨灵眼底掠过，旋即被更深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杀意取代。
“那么，告诉我，蚀骨上人此刻何在？‘万毒蚀心丹’炼于何处？”
杨灵的声音如同极北寒风，刮过毒牙的耳膜。
“还有，‘那位’尊上的根脚…你所知的一切。”
“……”
毒牙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
说出蚀骨的位置？
那是赤裸裸的背叛！
一旦事发，他将面临蚀骨上人最残酷的报复，生不如死！
说出“那位”的信息？更是触碰了神魂深处那绝对禁忌的烙印！
禁制一旦触发，形神俱灭只在顷刻！
不说？
眼前这个神秘人给他的压迫感，比面对暴怒的蚀骨上人更甚百倍！
那无声无息屏蔽示警的手段，那无视剧毒的诡异能力…都昭示着对方拥有轻易碾死他的力量！
此刻的沉默，就是死亡倒计时！
生与死，忠诚与背叛，毁灭与可能的…一线生机！
无数念头在毒牙脑中疯狂碰撞、爆炸！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挣扎与恐惧，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下来，瞬间浸透了内衫。
他仿佛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时间仿佛凝固。奢华的房间内，只剩下毒牙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
杨灵静静地等待着，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
他不需要催促，死亡的阴影和求生的本能，会替毒牙做出选择。
终于！
毒牙眼中那剧烈的挣扎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那是一种枭雄在绝境中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猛地抬起头，不再掩饰眼中的怨毒与野心，直视杨灵，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好！我说！”
“蚀骨老鬼！此刻就在百足窟最深处！那连接着地肺毒火的‘地火毒穴’之中！他在那里布下了‘万毒焚心大阵’，以地火为炉，万毒为薪，正在熔炼那该死的‘万毒蚀心丹’！入口就在卫所后面那条密道尽头！由他的两条忠犬——‘毒血’、‘毒髓’看守！都是假丹巅峰的修为，修炼了蚀骨毒经中的拼命秘术，悍不畏死！”
他语速极快，仿佛要将积压的怨气和不甘全部倾泻而出。
“至于‘那位’尊上！”
毒牙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丝诡异的狂热。
“祂沉睡在万毒沼泽核心——‘腐神沼’的最深处！祂…祂并非生灵！而是这万古毒瘴、无尽怨念、还有那些被祂吞噬的强者残魂…糅合孕育出的…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意志！！”
“蚀骨老鬼？不过是在祂漫长沉睡岁月中，被祂随意点中、用来打理这片‘养殖场’的一条比较听话的‘看沼犬’罢了！
每隔百年，老鬼都必须向祂献上最精纯的生魂和剧毒精华！
这次炼的‘万毒蚀心丹’，就是他准备了数十年，打算在下次‘大祭’时献上的贡品！
妄图以此换取更强的力量和…摆脱枷锁的一线可能！痴心妄想！在‘那位’眼中，我们…都只是养料！”
一口气说完，毒牙如同虚脱般大口喘息，紧张地感受着神魂深处。
那恐怖的禁制符文在他提及“腐神沼”和“看沼犬”时剧烈震荡，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几乎要破禁而出！
但最终，似乎因为什么，那毁灭性的力量在临界点前缓缓平息了下去。
赌赢了！
毒牙心中狂跳，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湿透。
“我知道的都说了！放我走！”
他急切地看向杨灵，眼中充满了对生的强烈渴望。
杨灵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如渊，仿佛在审视一件有价值的工具。
羊符咒的感应确认了毒牙话语的真实性，也感受到了他灵魂深处那禁制的恐怖。
“很好。”
杨灵的声音依旧平淡。
“毒娘子、黑蟾老人，对蚀骨是何态度？”
“他们？！”
毒牙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同病相怜的复杂。
“他们当然知道‘那位’的存在！同样活在恐惧之中！但他们更恨蚀骨老鬼！恨他狐假虎威，压榨盘剥！
毒娘子那贱人暗中克扣过好几次供给百足窟的珍稀毒草！
黑蟾那老蛤蟆更是胆大包天，偷偷截留过几批‘祭品’生魂！他们巴不得老鬼立刻去死！只是…没人敢当那第一个动手的蠢货罢了！”
杨灵微微颔首。所有拼图都已到位。
他看着毒牙，那目光让毒牙感到一种灵魂都被看穿的寒意。
“你是个聪明人。”
杨灵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聪明人，就该明白，有些话，带进坟墓才是最好的归宿。今日之事，从未发生。”
他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散发着焚灭万物气息的炽白火苗无声燃起，轻轻点在旁边一尊由坚硬无比的“墨玉钢”雕琢而成的异兽摆件上。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四溅的碎片。
那坚逾精钢的墨玉异兽，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消融、气化，瞬间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一小撮细微的灰烬！
毒牙的瞳孔再次缩紧！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种将毁灭之力控制到极致、无声湮灭的手段，比狂暴的破坏更令人心悸！
他毫不怀疑，对方要杀自己，绝对比捏死一只蚂蚁更简单！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今日一直在醉生楼饮酒作乐，从未离开！也从未见过任何人！更未说过任何不该说的话！”
毒牙低下头颅，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干涩而恭敬。
他的骄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被彻底碾碎，只剩下最本能的求生欲。
杨灵不再言语。
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在毒牙的注视下，无声无息地淡化、消散。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灵力涟漪，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毒牙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彻底瘫软在冰冷的软榻上，大口喘着粗气，锦袍湿透，紧贴着皮肤，带来阵阵寒意。
他看着杨灵消失的地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后怕、庆幸、屈辱…最终，化为一丝深沉的算计和…一丝病态的期待。
“…元婴？还是化神？…目标是老鬼…还有那内丹…”
他低声呢喃，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冷而诡异的弧度。
“乱吧…这潭死水…终于要彻底搅浑了！蚀骨老鬼…你的末日…或许就是我的机缘？鹬蚌相争…”
他没有说下去，眼中闪烁着独有的、在绝境中觅食的幽光。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地上那个依旧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女修，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漠然，如同看待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
“你…”
他声音平淡无波。
女修惊恐地抬起头，泪眼婆娑。
“大人！奴…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奴婢对天发誓…”
嗤！
一道乌光，快如闪电，洞穿了女修纤细的脖颈。
她眼中的惊恐瞬间凝固，娇躯软软倒下。
毒牙面无表情地收回指尖，仿佛只是掸去一点尘埃。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他喃喃自语，眼神重新变得深沉阴鸷。
他需要立刻清理掉所有痕迹，然后…静静地蛰伏起来，等待这场风暴的结果。
或许，这场由神秘人掀起的滔天巨浪，能为他这条潜藏的毒龙，冲开一片新的天地？
杨灵的身影早已融入腐毒坊深沉的夜色，向着百足窟卫所的方向急速潜行。
毒牙的情报如同精准的地图，将目标清晰地标注出来。
“地火毒穴…万毒焚心阵…毒血毒髓…看沼犬…腐神沼…万古毒瘴怨念之灵…”
杨灵眼神冰冷，杀意凝聚如实质。
“千足毒龙内丹…就在那里！”
真正的猎杀，目标直指毒窟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