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看着大房紧闭的大门,闻着空气里飘荡的浓郁肉香味,听着众人的欢声笑语。
闻得着吃不着。
缩在房间里吃饭的钱六花只觉得嘴里的糙米饭越发辣嗓子,怎么也咽不下去,心里难受得厉害。
再看一眼对面就着小咸菜吃饭吃得喷香的宋湖,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钱六花心里越发不舒服。
忍不住出声,明知故问道:“宋大哥,你说爷奶他们今天吃什么呢?这么香?”
宋湖没明白钱六花的真实用意,细细解释道:“兔肉呗!前些天爷在山上抓的,当时带回来的时候奶高兴的不行。”
村里很少有人在山上抓到兔子,毕竟兔子又不是傻的,站在原地等着人去抓。
“怎么,你当时没见着?”说着,宋湖面上竟透露出隐隐的得意。
“没有……”钱六花有些无语。
“那真是可惜了,我记得你当时回娘家了是吧?
当时我们村里人都可吃惊了,一大窝兔子活蹦乱跳的,个个羡慕的眼睛直放光。
奶高兴地合不拢嘴,打了个大笼子,留了两只准备下崽。
笼子就放在后院,这些天奶伺候它们比对待祖宗还细心,早早爬起来喂食……”
宋湖继续道,边说边不自觉地挺起胸膛。
只是这一大段话,听得钱六花在心里直翻白眼。这副做派,也让钱六花眼疼。
她不自觉在心里吐槽,又不是你捉的兔子,得意个什么劲?
一会儿不满,一会儿又骄傲,真是够矫情的。
忍了又忍,看宋湖还有继续要讲下去的趋势,她最后还是开口打断了。
“宋大哥,喝口水吧,省得口渴。”
递过去一碗水,又柔柔暗示道:“咸菜吃得多就是容易口渴。
糙米饭也干,噎人,我都没什么胃口。
不过我不干活吃不吃无所谓,你是咱家顶梁柱,可不能饿,快喝口水顺顺。”
憋红眼睛,“这段时间,你辛苦了,都饿瘦不少。”她避重就轻道。
其实是累的,为了帮钱家抢收,宋湖天天两头跑,任谁也吃不消,不瘦才怪。
单纯说饿瘦其实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宋湖虽然吃的不好,但还是吃的饱的。
闻言,宋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钱六花碗里的饭还有大半,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不免有些愧疚。
他是被净身出户的,手里一分钱没分到,兜比脸都干净,小偷见了都得给他俩钢镚。
甚至就连安身立户的房子,都是爹娘借他暂住的,迟早得搬。
他急着攒钱呢,所以自打钱六花嫁给他,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天天糙米饭就小咸菜,连绿的都没吃多少,更别提肉了。
新衣服,一件也没,还要看爹娘脸色,任三弟嘲讽。
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艰难开口道:
“六花,是我对不住你。你等我一星期,我保证到城里割肉给你吃。到时候把娘和大姐她们都请来。”
又往钱六花碗里夹了两筷子菜,“六花,你暂时对付几口,不然半夜会饿的。”
选择性地忘了亲娘偷摸塞了他不止五十块私房钱,全被钱六花拿回去接济娘家了。
这才导致他们过得苦兮兮的。
这蠢出生天的,钱六花在心里暗骂,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勉强吃了两口菜,继续发力,意有所指道:
“嗯,我就知道宋大哥你对我最好,愿意让我娘家姐妹沾光,就像咱爷奶爹娘对仙巧一样。
要不是为了仙巧,他们哪里舍得把肉分给林婶?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你说这话干啥?大队长家里的条件可比咱爹娘家的好。人家里老大可是当兵的,哪里看得上这么点兔肉。”
宋湖嘴上反驳道,脸却瞬间黑成了锅底。很明显,听了这话,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了难解的疙瘩。
对宋爷爷宋奶奶的不满更甚。
爷奶爹娘真是不公平,就因为他要娶六花这么件小事,就把他扫地出门。
他要借钱不肯借,现在更是对一个外人都比对他这个长子长孙要好。
宁愿让外人吃香喝辣,也不肯接济接济他,不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
他们还要靠他养老呢!
还有老二,把自己嫁出去了丢脸连累他就算了,还看不起自己这个穷亲戚。
自己可是照顾他长大的大哥啊,连五十块钱都不肯借,白眼狼一个。
三房更是一群自私鬼,明明有能力,却不愿意拉拔他一把,迟早遭到报应!
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呢,没把他们劈死!
宋湖越想心里就越不痛快,看一眼宋家紧闭的大门。犹豫两秒,到底没舍得摔碗。
碗破了真没吃饭的家伙了。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
“门关这么紧防着谁呢!宁愿让一个外人占便宜,也不愿意照顾自家人,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有戏!钱六花心里一喜,继续撺掇。
“我娘家虽然穷,好歹掏空家当为我准备了嫁妆,我娘还三头两头惦记你。
上次你没跟我回去,她还关心你呢,问你身体怎么样,叫我不要给你添麻烦,不用惦记她们,过好自己日子就行。
有事情就回去喊她们,她们肯定能搭把手。
你爹娘倒好,也不管咱俩的难处,直接把咱俩扫地出门,平时更是一声不吱,当咱俩不存在似的。”
“你说,他们至于这么看不上我吗,连带着你这个亲儿子也不待见?”
说到最后,钱六花委屈地眼睛都红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这枕头风吹的,明明是挑拨关系,听到宋湖耳里,就是钱六花在为他鸣不平。
他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拿起毛巾擦干钱六花眼角的眼泪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宣泄自己心里的怨气。
“我爹娘年纪大了,脑子越发拎不清……我爷奶……”声音越来越大。
宋湖骂的畅快,却不知他们的对话竟被居心叵测的宋二伯传到了宋爷爷他们耳里。
宋爷爷当即勃然大怒,“让这兔崽子给我滚!”
老实人发火更吓人,宋大伯直接站起身,扛起扫把就大步走出家门,直直往宋湖身上重重抽去,抽的宋湖抱头鼠窜。
还边抽边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东西,滚,滚得越远越好!给钱家当赘婿去吧!
这么‘孝顺’的儿子,我宋立国消受不起……”
……
“真的,大伯大伯娘他们真的舍得?”晚上九点,吃完香喷喷的兔肉加餐,宋芑抹抹嘴巴好奇问道。
她爸说大伯大伯娘已经下定决心把宋湖彻底赶出去这事,她不信。
宋湖兜里空空,被赶出去没房子住,钱家人还不更把他拿捏的死死的,当老黄牛使。
虽然宋湖为了钱六花做的一系列荒唐事已经寒了大伯他们的心。
但宋湖好歹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最受重视。
以前也是孝顺的,照顾弟妹吃了许多苦,他们哪能真的不管他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