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范府接回去的时候,窦夫人浑浑噩噩、眼神散乱、神情憔悴,身上一股子酸臭味,狼狈的不得了。
见到范夫人,窦夫人便忍不住放声大哭。
范夫人也吓了一跳,忙安慰了她几句让人带她去梳洗。
焕然一新之后的窦夫人又抖起来了,将这几天的遭遇当成了奇耻大辱,在范夫人面前哭诉,咬牙切齿的咒骂梁明朗,请范夫人为她出这口气。
“那姓梁的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做弟弟的毁了我儿的前程,做哥哥的更心狠手辣,竟买通了衙门如此羞辱我。我知道他们梁家必定有点儿家底,倒也真是舍得!”
“可是论起银子我们窦家难道拿不出来吗?姐姐你叫人替我打听打听要多少,我都拿的出来,我要姓梁的和许氏都坐牢!”
范夫人一肚子话没法说。
这哪儿是银子的事儿?杨大人还不至于眼皮子这样浅,为了梁家那男人给的一点儿银子不卖自家丈夫面子。
可偏偏这些话她没办法跟窦夫人说。
窦夫人实在气狠了,咄咄逼人,不停哭求,无论范夫人怎么把话题岔开,下一瞬她又给拉回来了。
带不动。
一点也不识趣。
范夫人也动气了。
这架势,还有几分怪上自己了?她是不是忘了她私下里安排疯婆子干的好事儿、是不是忘了她害的自己受了惊吓挨了刀子?
范夫人冷下脸,态度也变得淡淡的,让窦夫人好好休息,她还在养伤呢,实在不太有精神,说了一会儿话就忍不住困倦了。
窦夫人愣住,又气又恨又怨,再不识趣就不礼貌了,她满腔愤懑离开。次日便回家去了。
同知夫人不愧是同知夫人,架子摆得十足,她不给面子自己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窦夫人心里发狠,不用她帮忙,自己难道便出不了这口气吗?总会有机会的。
这个亲戚不要也罢。
走着瞧,等将来她儿子出息了,风水轮流转,指不定谁求谁呢......
窦夫人离开的时候,只打发身边嬷嬷跟范夫人说了一声,甚至没有亲自道别。
范夫人气的够呛,好好好,给她甩脸子?居然给她甩脸子!
范同知没忍住,再次跟杨知府打听梁明朗。
杨知府还是没说。
不便说,也不敢说。
谢大将军是皇上的心腹,却与玉昌王不睦,太后娘娘满心偏宠小儿子玉昌王,太后娘娘以孝道施压,谢大将军打了大胜仗并无封赏,皇上将他调回京城也没给实职,把他放在京郊练兵聊以度日。玉昌王的人反倒去了西北接管了那二十万西北军。
但即便谢大将军赋闲,只要圣心仍在,谁知道他将来有没有一飞冲天的时候?
梁明朗既然是他的心腹,杨知府哪儿敢沾惹?
最好就是保持距离,不结交,也绝不得罪。
做官做到了他这个位置上的,求稳最重要,轻易不好得罪人。谁知道天上哪块云会下雨呢?
范同知问不出来,也不敢不识趣纠缠个没完了。
况且他心里也有数了,那梁家的人,他不招惹就行了。
回府后,少不了将范夫人又敲打告诫了一番。
范夫人到处受气,伤口痛起来,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好。
许知春和梁明朗五月里回到家,过了端午,天一日日热起来,地里的庄稼长势也一天比一天好,魔芋作坊的第一批货也顺利出了。
秦老爷、钟掌柜各拿了一半,各有渠道销往往外地。
若是产品经得起市场考验、大受欢迎,以后的货物就更好走了。许知春甚至打算继续扩大魔芋种植。
买地、开荒、雇村里人做活儿、生产、销售,一整条产业链完美衔接。
等到秋天,土豆、红薯大批量成熟,官府收购运往外地做种也好,进自家作坊做成红薯粉、土豆粉也好,都不用愁。
一切欣欣向荣。
梁明朗最爱看的,便是他媳妇儿畅想未来产业蓝图时眉眼明亮、意气风发的样子,仿佛整个人发着光,让他着迷骄傲。
他以为他能陪着她的时间会久一些,没想到又一次分别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接到谢大将军密信,梁明朗的心沉了下去,但半刻也耽搁不得。
面对唇角噙笑、眉眼温柔跟他说着过两天进山逛一逛的许知春,梁明朗胸口更闷得厉害,他明天一早就要离开。
他连缓缓说的机会都没有。
许知春恍恍惚惚,如在做梦。
“你、你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有事?什么事?”
他的神情不像出门三五日探亲访友,许知春的心一点一点浸入寒潭,莫名的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息。
梁明朗拥她入怀,紧紧抱着她,在她耳畔低语:“若是旁人问,我半个字都不能说,但你不一样,知春,我与你是一体,我得告诉你,让你心里有底。玉昌王造反了,谢大将军传了密信给我,我得赶去西北助谢大将军一臂之力。你乖乖等我回来,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我比你想的更舍不得你......”
便是这一句,论理他都不该告诉她,但他怎么忍心让她稀里糊涂什么都蒙在鼓里?
只是,更多的,他也不能说了。
许知春脑子里嗡嗡的,腿脚发软。
什么王?什么造反?什么大将军?
她从来不觉得这些事儿有朝一日会跟自己牵扯上什么关系。
即便卢大人替她请功,即便皇上封了她一个善慈夫人的封号,她也依然觉得自己距离那些东西很远很远。
远到日常生活中根本不需要考虑。
脸颊落下轻柔的吻,酥酥麻麻。
“对不起......”
男人在她耳畔轻轻道。
许知春从他怀中慢慢抬头,嘴唇动了动,男人的食指轻轻抵在她唇上,“宝贝儿,别问。”
许知春有点难过,纤细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了他身侧衣襟,“是不能说吗?”
梁明朗看她这样心都要碎了。
“等我回来。”
“危险吗?”
“不危险......”
“骗人。”
“我保证,真的。”
许知春咬咬牙:“你要是不回来,我肯定改嫁,我——唔!”
男人以吻封缄,用力得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滚烫的气息、炽烈的欲望、还有剧烈得凌乱的心跳,交织纠缠,难舍难分,许知春整个人软在他怀里,柔软的双臂紧紧环抱着他的腰。
“不许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