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峰冲到书房门口，看到晕过去的林逸羽和浑身是伤的崔知浩，眼中满是痛苦：“崔公子！我不能丢下您！”
“这是命令！”
崔知浩猛地咳出一口血，长剑撑着身体，缓缓站起来。
“楚州不能没有证据，苍凌不能没有这证据！你带世子走，才能为我、为楚州的百姓报仇！快！”
叛军已经杀到了书房门口，一名叛军的长枪刺向孟峰。
孟峰咬牙，一把扛起林逸羽，转身对身后的亲兵喊道：“保护世子，冲出去！”
崔知浩看着孟峰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心中松了口气。
他转过身，握紧长剑，面对涌进来的叛军，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他挥剑砍向最前面的叛军，却因为力竭，剑势慢了下来，被叛军的长枪刺穿了大腿。
“噗——”
崔知浩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长剑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几名叛军冲上前，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地。
黑虎走上前，一脚踩在崔知浩的背上，冷笑道：“崔公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过没关系，王爷说了，你对他的大业，有大用。”
他挥了挥手，对身后的叛军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别让他死了。”
两名叛军上前，架起崔知浩的胳膊，拖着他往外走。
崔知浩的头垂着，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只有嘴角不断滴落的鲜血，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府衙的烛火依旧摇曳，却照不亮这满室的血腥，也照不亮崔知浩心中那片深沉的黑暗。
他不知道孟峰能否顺利带出证据，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只知道，他必须活着，等着复仇的那一天。
崔知浩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屁股底下是扎人的枯草，身上的伤口被裹了层干净布条，触感柔软得跟这大牢格格不入。
他指尖蹭了蹭布条边缘，眼底没半分感激——雷钊那伙人哪是真心治他，不过是忌惮“清河崔氏”四个字，怕真把他折腾死了，惹得世家那边抱团生事。
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时晚夏的身影，还有方文临走前攥着证物的手，指节泛白的样子。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甩开追兵？那叠记着嵘阳王私通外敌的账册，能不能平安送到陛下跟前？
“咔咔——”
铁锁转动的声响打断思绪，崔知浩抬眼，就见牢门被拉开，雷钊穿着一身藏青衣袍，身后跟着两个挎刀的卫兵，逆光站在门口，阴影正好罩住他。
“崔公子，多日不见，倒是清瘦了些。”
雷钊语气听着和善，脚却没踏进牢里，只朝身后递了个眼色。
很快，一个拎着食盒的牢头快步进来，在崔知浩面前的石台上摆开碗筷——两碟酱肉，一盘青菜，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黄酒，连筷子都是干净的竹筷，跟这满是霉味的大牢格格不入。
崔知浩没动，只挑眉看雷钊：“雷首领这是唱的哪出？大牢里摆酒，不怕折煞我？”
“公子说笑了。”
雷钊挥手让牢头和卫兵退到门外，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牢门口，倒了杯酒推过去。
“你我都是为朝廷做事，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今日请公子吃这顿酒，是想跟你好好聊聊。”
崔知浩终于伸手，夹了块酱肉慢慢嚼着，动作慢条斯理，跟在自家府里赴宴似的。
他早看明白了，雷钊这是先礼后兵，酒菜是钩子，要钓的是时晚夏的下落。
“雷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崔知浩咽下肉，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气醇厚，倒是好酒。
“不必绕圈子。”
雷钊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又很快压下去：“那我就直说了——时晚夏在哪？方文带着的东西，又藏到了什么地方？”
崔知浩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眼神冷了不少：“雷大人是嵘阳王的人，问这些，是想帮王爷堵上这最后一个窟窿？”
“什么窟窿？”
雷钊脸色沉了沉，
“陛下多疑，当年对王爷处处掣肘，若不是当年王爷镇守北疆，那些异族早就打进来了！”
“可怜我家王爷，一心报国，却被当今皇帝忌惮。”
“崔公子是清河崔氏出身，该知道哪家才值得投靠——跟着那皇帝，早晚得被他猜忌死！”
“所以王爷就私通外敌，拿北疆的城池换粮草？”
崔知浩把筷子往石台上一放，声音陡然拔高。
“雷大人，你摸着良心说，那些死在异族刀下的士兵，那些被屠了村的百姓，他们的命，是不是就该成你家王爷夺权的垫脚石？”
“你胡说！”
雷钊猛地站起来，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那是狗皇帝故意抹黑王爷！若不是时晚夏偷了假账册，林世子又瞎起哄，怎么会有这些事？崔知浩，你别不识抬举！”
“我不识抬举？”
崔知浩冷笑，“我崔家世代忠君，就算陛下有过错，也轮不到王爷拥兵自重，谋逆作乱！想让我说出时姑娘的下落，除非我死！”
雷钊气得胸口起伏，他盯着崔知浩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出发前嵘阳王的叮嘱。
“崔知浩身份不一般，清河崔氏在世家圈子里分量重，能拉拢就别杀，实在不行，也不能伤他性命，免得把其他世家逼到皇帝那边去。”
咬了咬牙，雷钊朝门外喊：“来人！”
两个卫兵立刻进来，垂手听令。
“把崔公子请去刑讯室，”
雷钊声音冷得像冰，“好好‘问问’，让他想明白，到底是嘴硬重要，还是命重要！”
卫兵应了声，上前就要架崔知浩。
崔知浩挣扎着站直，哪怕身上的伤口被扯得发疼，眼神也没半分求饶：“雷钊，你就算把刑讯室的东西都用在我身上，我也不会说一个字！”
“时姑娘他们要是出了半点事，我崔家就算拼上全族，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雷钊没再跟他废话，挥了挥手。
卫兵架着崔知浩往外走，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石台上没动几口的酒菜，还有那壶没喝完的黄酒，慢慢凉了下去。
雷钊站在牢门口，盯着空了的牢房，脸色难看。
这趟差事不好办——崔知浩是块硬骨头，刑讯室的那些手段，未必能撬开他的嘴，可王爷的命令又不能违抗，到底该怎么才能让这崔知浩松口？
而另一边，被押往刑讯室的崔知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撑住，一定要撑住。
只要时晚夏能把账册送到陛下手里，只要方文能平安，他就算受点罪，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