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的时候,将近正午。
魏长乐买了一套布衣,上了楼,正准备回屋先换上,却听到隔壁琼娘屋里传来声音。
他心下狐疑,走过去,屋内声音虽小,但他三境修为,自然是听得很清楚。
只听那男子道:“能是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万幸。妹子,你也别多想,到了这个份上,只能从长计议。”
听得这一句,魏长乐立时明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琼娘的兄长姚泓卓找到了这边来。
想想倒也不奇怪,昨晚那一闹,琼娘回到襄阳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
无论昨晚姚泓卓在不在姚府,但要找到琼娘下榻的客栈,并非难事。
“哥,你也不用害怕我牵累你们。”琼娘语气有些冰冷,“我回襄阳,也不是要占你们便宜,更不是要赖着不走。我就是想再看看父亲他老人家,今天见了,我明天就会离开。”
“妹子,你别这样说。”只听那男子叹了口气,“我今日前来,就是替父亲过来看你,也是我自己看看你是否无恙。”
琼娘问道:“昨晚你和父亲是否都在家里?我被赶出家门,你是否听的一清二楚?”
男子又是一声长叹,却没有说话。
“看来你们真的在家。”琼娘道:“罢了,既然你们担心受牵连,我也不打扰。你转告父亲,这次别后,下一次再回来我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你们自己保重.....!”
说到最后,已经是哽咽。
魏长乐抬起手,本想敲门进去,但又想这是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情,自己还真不好插手。
转身便要回自己房内,却见一名店伙计端着托盘过来,托盘放着点心和茶水。
魏长乐让到一边,那伙计含笑躬身,表示感谢,却直接走到琼娘房前,抬手敲门。
魏长乐心知这应该是姚泓卓吩咐,也不多管。
他进了自己房内,放下包裹,过去倒了杯茶,便在此时,却听得隔壁屋里传来惊叫,又听得“砰”一声响,似乎有人重重撞在什么上面。
魏长乐心下一凛,反应也是迅速,冲出房,折到隔壁,只见房门虚掩,也不犹豫,一脚踹开门。
进屋之后,只见一人跳上了窗户,回头看了魏长乐一眼。
魏长乐马上就认出,那人却正是方才那名店伙计。
他目光迅速扫过,只见一名男子躺在地上,胸口处却是扎着一把匕首,琼娘面色惨白,捂着嘴,就站在几步之遥。
魏长乐脚下一点,整个人已经窜上去。
那店伙计的身上也是了得,毫不犹豫从窗边跳了下去。
魏长乐冲到窗边,却只见那店伙计稳稳落在街上,而且门口早就准备好了一匹骏马。
店伙计翻身上马,抬头看了一眼窗边的魏长乐,双腿一家,骏马如飞般冲出。
魏长乐心知自己就算跳下去,徒步追赶,肯定也是追不上。
最重要的是,姚泓卓此时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他只能先不去管刺客,转身冲到姚泓卓身边,蹲下检查。
琼娘也已经反应过来,冲过来,跪在姚泓卓身边,嘶声道:“哥,你.....你怎样?哥......!”
魏长乐却已经扯开姚泓卓心口衣襟,只见那把匕首正扎入他心口,鲜血直流。
一刀刺心,恐怕是回天无术。
看到此景,琼娘也是惊骇无比,面色惨白,眼泪直流。
“带他去瞧大夫.....!”琼娘回过神,抽泣道:“快送我哥去医馆.....!”
魏长乐心知心脏中刀,就算现在立刻跑去医馆,肯定也是来不及。
而且就算送到医馆,那些大夫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是谁?”魏长乐心知姚泓卓的性命保不住,只想在他临死之前知道刺客究竟是谁。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魏长乐就算再小心谨慎,也不可能料到就在这青天白日,刺客会假扮成店伙计进屋行刺。
他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隐秘,更不可能知道刺客的来路。
但姚泓卓是当事人,究竟谁要行刺他,这姚泓卓应该知道几分。
姚泓卓却是喘着粗气,见得琼娘悲痛欲绝,却是伸出手,琼娘急忙伸手握住,颤声道:“哥,你怎样,是谁要杀你?”
“别.....别担心!”姚泓卓面色虽然也是苍白惊骇,但却并无绝望之色,轻声道:“妹子,你.....你难道忘记,为.....为兄是右位心.....!”
此言一出,琼娘似乎想到什么,急道:“对,你.....你是右位心,哥,你.....你不会死.....!”
便在此时,却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很快,两名劲衣壮汉冲进屋内。
魏长乐斜睨过去,脸色冷厉。
“大爷.....!”见到姚泓卓躺在地上,心口扎刀,两名壮汉都是惊骇,同时盯住魏长乐。
毫无疑问,这两人应该是姚泓卓带来的护卫,只是兄妹相见,自然不会让护卫也跟在身边,只让他们在楼下等候,却也正好给了刺客可趁之机。
这两人瞧见屋中情景,当然不会以为琼娘是刺客,却误以为魏长乐是凶手。
两人几乎是同时从袖中滑出匕首,握在手中,向魏长乐逼近过来。
“刺客.....刺客跑了,这.....这是自己人!”姚泓卓自然也知道手下人误会,立刻为魏长乐解释。
两名壮汉这才明白,迅速收起匕首。
魏长乐看在眼里,心想姚家在襄阳果然不一般。
大梁对民间一直施行刀狩令,禁止民间私藏兵器,这匕首也在管制之中。
姚泓卓手下护卫敢佩戴匕首,自然不一般。
但这也证明,姚泓卓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处境凶险,随时可能遭遇袭击,所以出门之时,会带人在身边保护。
“去医馆,快去医馆!”琼娘这时候当然没心思关心刺客是谁,只想着将兄长赶紧送到医馆抢救。
两名壮汉便要上前抬走姚泓卓。
姚泓卓却紧紧握住琼娘的手,道:“不.....不要去医馆,把门关上,赶紧关上.....!”又向两名护卫吩咐道:“你们去门外守着,不要让.....让任何人靠近.....!”
两名护卫也都是清楚看到姚泓卓心口扎着一把匕首,只以为姚泓卓大限将至,脸色都是惊恐,却也不敢抗命,只能出去。
魏长乐这才轻声问道:“你是右位心,那就是说,你的心脏在右边?”
“兄长天生异秉,心脏不在左边。”琼娘这时候也是微微宽心,“这匕首伤不了他性命。”
魏长乐低声道:“姚大爷,我现在帮你止血,你自己能否忍耐?”
“有劳,有劳.....!”
姚泓卓自然明白,这一刀虽然没有刺中他心脏,但血流如注,必须迅速止血,否则失血过多,同样性命堪忧。
琼娘让人送姚泓卓去医馆,但姚泓卓对此却异常敏感,坚决阻拦,这就表明其中大有蹊跷。
既然不能送去医馆,魏长乐只能现在这里帮姚泓卓处理伤口。
他离京的时候,也是做了一些准备,从春木司那边还专门讨要了一些药物,用于止血疗伤的药物自然随身携带。
“嫂子,你去关窗户!”魏长乐向琼娘吩咐一声,也是担心取刀止血会吓着琼娘。
琼娘急忙去关窗户。
毕竟是大白天,就算关上窗户,房里的视线也不差。
魏长乐取了伤药,又将昨晚没喝完的小半坛酒取过来,小心翼翼先帮姚泓卓拔出匕首,然后迅速用酒水清洗伤口消毒,随即才迅速将止血药粉倒了上去。
他这同一套动作很是娴熟。
倒上药粉之后,才用匕首割下床单作为绷带,帮姚泓卓处理好伤处。
“妹子,这位.....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姚泓卓被魏长乐搀扶着站起来,在椅子上靠坐下,面带感激之色。
魏长乐听姚泓卓这般问,便知道琼娘并无泄露自己的身份。
“他是柳乐。”琼娘瞥了魏长乐一眼,倒还从容,“是我婆家堂妹手底下的家仆。”
“是河东人?”
魏长乐点头道:“是!”
“河东多英杰!”姚泓卓感慨道:“柳兄弟,多谢你帮忙。”
“哥,到底是怎么回事?”琼娘走过来,“那.....那店伙计为何要杀你?”
姚泓卓道:“他定是乔装打扮,混进来行刺。幸好我是右位心,否则今天便死在刺客手里。”
说到这里,他心有余悸,面色苍白,眸中也是带着惊惧之色。
“你得罪了谁?”琼娘蹙眉道:“为何他出手如此凶狠,非要取你性命?”
姚泓卓低下头,沉默片刻,才抬头道:“妹子,听哥的话,你.....你们今天就走,赶紧走。”
他伸手到怀里,取了一沓银票,递过去道:“这些银两你拿着,只要省着点,足够你三五年花销。回神都.....不,回河东,哪怕在柳家受些委屈,也不要计较,忍耐下去.....!”
“哥,到底是怎么回事?”琼娘精明过人,姚家处处反常,今日姚泓卓竟然差点被杀,她当然想到这其中必有大蹊跷,“姚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父亲,他.....他老人家到底怎样?”
“不要管我们。”姚泓卓苦笑道:“走,你们赶紧走。”
他看向魏长乐,诚恳道:“柳兄弟,劳烦你护送妹子回河东,姚家定会感激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