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飞腰间缠着绷带,肩上的箭伤刚止住血,整个人却像刚被石磨碾过一样,脸色苍白得能掐出水来。可他偏偏还坐得笔直,脸上写满了两个大字:不服。
潼关刚熄火,他这边又点上了灯,手中摊着一张画得密密麻麻的地图,上面是他从军中工匠那里要来的最新线路图。地图中间被他用红墨圈出一个位置,三个字——“太原府”。
“林阔,记住,这次不是打仗,是打算盘。”赵云飞用筷子点着地图,“我们要在李安仁动手之前,把太原的地头蛇全都拔一遍。”
“啊?”林阔一愣,“您不是说……不对付他了吗?”
“我是说不主动打架,不是说不拆他摊子。”赵云飞翻了个白眼,“我不打他,我挖他根。李安仁要做生意,那我就当这个时代第一个搞‘市场监管’的人。”
“可太原离咱们远啊……”林阔皱眉,“而且那里是李氏老巢,李建成那人我听说脾气古怪,不好打交道。”
“他不好打交道,那就让他来找我们交道。”赵云飞咧嘴一笑,“你去备马,明日午时前我们出发,先去韩城,再转太原,沿途巡查,顺便——”
“顺便干嘛?”
“顺便把他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货栈,先清一遍。”
翌日天明,赵云飞率百余亲兵出潼关,沿途所过之地皆是关中门户。可越往北走,他越觉气氛不对。路上村户虽未逃离,但家家闭户,市镇零落,连街头卖豆腐脑的大娘都不见了。倒是墙上张贴着几张印刷粗劣的“通商布令”,上头落款赫然是“晋商会馆监理使”之名。
赵云飞盯着那破纸片半天:“监理使?他李安仁还真敢编个新官职出来?”
“这不是篡权前奏么?”林阔低声,“他要是再发币,咱们是不是就能抓他造反了?”
“要真发币,我得先抢点来压箱底。”赵云飞撇嘴,“你说他弄这些,是给老百姓看的,还是给李建成看的?”
“估摸两边都想捞好处。”
“那咱们也别让他好过。”
赵云飞一路北上,到了韩城,刚进城门,迎面就撞上一队人马,前头挂着一块匾——“晋商太原分会”。为首一名穿蓝衫的青年拦马作揖,脸上笑得比炭火还热:“敢问可是赵将军?在下是李安仁派来的——会务副使,特来迎驾。”
“你谁啊?”
“草民程意诚,负责太原商路调度。”
“你这名字起得挺良心。”赵云飞嘴角一挑,“意诚?你李安仁要真意诚,老子现在就不该饿着肚子听你废话。”
程意诚尴尬一笑,却不恼:“赵将军此言差矣,商道乃利器,分久必合。李使君有言,愿与将军共谋其利、共享其势。”
“我谋的是家国天下,不是你这假官衔真皮包公司。”赵云飞翻身下马,拍拍马屁股,“你要请我们吃饭可以,但别动歪心思,我一身伤还没痊愈,正好拿你练手。”
“自然自然。”程意诚摆手,“宴席已经备好,请将军移步。”
宴设在韩城城主府,桌上摆满山珍海味,一看就不是普通商队能拿出的手笔。赵云飞坐上主位,拿起筷子,先夹了块烤鸭,咬了一口,赞道:“不错,连这京师味儿都学来了。”
“将军若喜欢,太原的分号还请您常临。”
“我看你是想请我去坐牢。”赵云飞淡淡道,“你们这套,是想先吃掉百姓,再喂饱士族,最后给自个儿留个金山银海,好趁乱发家?”
“将军何必话说得如此难听?”
“我是伤口还没长好,不代表脑子烧坏。”赵云飞盯着程意诚,“你告诉李安仁,他要再敢往太原塞一个钱袋子,我就让他连本金带利息,全吐出来。”
程意诚脸色终于变了变,但仍强笑:“赵将军真是豪杰。只是……若李氏军起,您真能抗得住天下财路?”
“那得问他能不能抗住我的一纸告状。”赵云飞站起身,拍拍肚子,“多谢款待,饭我吃了,脸我也甩了。回见不送。”
赵云飞大步离席,身后程意诚望着他背影,轻声对身边人道:“看来得启用第二套计划了。”
赵云飞出了门,走到巷子口,忽然停住脚步,侧头道:“跟了我一路,够意思了,出来吧。”
昏暗巷中走出一人,身披短褐,双目狭长,正是那日在潼关茶楼边,曾遥望赵云飞的神秘人。
“你不是李安仁的人。”赵云飞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穿透他的内心,“你到底是哪一家的?”
那人面对赵云飞的质问,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我是唐人。”
“唐人?”赵云飞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有些意外,“你们唐人也怕他?”
“他正在破局。”那人的声音依旧淡然,似乎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那我呢?”赵云飞追问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满和不解。
“你是变数。”那人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唐王认为你可能会搅乱天下格局。”
赵云飞闻言,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那他最好派人来问我,是不是想搅。否则我真搅了,到时候别怪我不提醒。”
然而,就在赵云飞话音未落之际,那人突然毫无征兆地递上了一封信。信封上的四个大字异常醒目——“太原已乱”。
赵云飞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眯起眼睛,凝视着那封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拆开了信封。当他快速浏览了信中的几行内容后,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如纸。
“林阔,备马,立刻动身!”赵云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迫和焦虑。
“去哪?”林阔连忙问道。
“太原。”赵云飞沉声道,“李建成的人在咸阳被劫,背后还有人趁乱引入突厥马贼。若不查,太原可能三日内陷入内乱。”
“又是李安仁?”
“未必。”赵云飞捏紧信纸,“但他肯定不会缺席。”
一行人迅速南撤,留下韩城人们在风中瑟瑟发抖。赵云飞上马前,回头望了眼城楼,喃喃自语:“这次,不光是护一个城了。”
夜风卷过天际,太原方向隐隐传来号角声,夹杂着马蹄和远处惊呼。
赵云飞握紧缰绳,眼中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冷冽:“李安仁,如果这就是你下的盘子,那我赵云飞就陪你——把它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