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盛芙的衣钵已经传承好了。
现在陆氏基本接替了她的活，整日祠堂里面烧着高香，那味就没有变过，浓重的像是要把人给吞没。
她年纪一大把，只用“闻闻味”就够了。
等薇姐儿来的时候，宋盛芙坐在祠堂外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假寐。
因为没有笑颜，瞧上去，十分严肃。
而祠堂里面，传来的是陆氏压抑的哭声。
也就是段侯府被开了先例，平常人家的祠堂女人可不能进去，在这里祠堂跟饭堂似的。
至于族人会不会反对，宋盛芙表示谁的拳头大谁有礼。
段氏族人如今在东阳蜷缩着，靠着侯府活着，对侯府的事自然不敢置喙一二。
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宋盛芙叹了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
自康哥儿失踪的消息传回来，陆氏就跪在祠堂没有出去过，素衣脱簪，不食荤腥，只求列祖列宗保佑在外的孩子平安无事。
她睁开眼睛，准备还是进去劝慰一二，再哭下去，下面那些鬼东西该睡不着觉了。
正欲起身，就看到门口的老四媳妇和薇姐儿。
“薇姐儿？”
宋盛芙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喜，拄着拐杖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几步。
见被发现了，薇姐儿压下心底的酸涩，上前扶着外祖母。
“外祖母。”
她来的时候并未让下人提前通传，现在侯府的管家权被大舅母交给了小舅母暂管，到了的时候是小舅母来接的她。
大舅母和祖母经常待在祠堂，所以并未让人前去打扰。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不早些让人说一声，这要到午时了，就留在府里用膳。”
宋盛芙伸出手，抚摸着薇姐儿的发髻。
那双手虽然保养得当，可皮肤已经十分松弛，皱纹交错，布上了一些黄褐色的斑点。
因为愈发的消瘦，她的手背上一股股青筋凸出来。
“好，我还把玉姑带上的，跟着吉哥儿玩去了。”
“好好。”
宋盛芙如同普通老人一般，看着最爱的孙女的孩子来了，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
至于陆氏，宋盛芙并未叫她，就是去叫了她也不会出来，任由她去吧。
薇姐儿走的时候担忧的望了好几眼祠堂那边，最后跟着外祖母她们走了。
大舅母平日里是个和善软和的性子，但内里却是个倔强的，尤其是有关表哥还有大舅舅。
（我们这边同姓为堂，异姓为表，不知道你们那边是不是这样啊？）
大舅母这般为求一个心安，谁去劝也没用。
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几人干脆在园子里散步。
薇姐儿将宁贵妃同她说的，给外祖母还有小舅母说了。
“表哥此番定然会化险为夷。”
宋盛芙相信康哥儿、也相信下面干活的那群人。
她没有外挂，最大的外挂就是底下求爹告奶奶的那群活鬼。
甭管他们用啥法子，就是把头嗑烂，也要保住他们的后人。
开个玩笑。
宋盛芙虽然对康哥儿有信心，但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天气。
“我自然是相信你表哥的，说不定哪天他就带着大功劳突然就出现了。”
宋盛芙说笑着，缓和一下沉闷的气氛。
吉哥儿带着玉姑过来，给宋盛芙请安。
宋盛芙将玉姑抱起来，坐在她的怀里。
玉姑乖乖巧巧的坐在那里，也不挣扎，十分可爱懂礼。
宋盛芙稀罕的不得了。
她打心底就把薇姐儿看成自己的亲孙女，玉姑就是她的亲曾孙。
吉哥儿在旁边眼巴巴的瞅着，想要让玉姑下来一起玩。
围着祖母团团转，宋盛芙被绕的头晕，就把玉姑放下来了。
吉哥儿是个大嗓门，他一高兴的吆喝，隔壁的隔壁院子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话也多，是个话痨子。
就是他的母亲，都烦的不行。
他的姐姐琼姐儿，整日都是躲着他走，不然被他瞧见了，跟念经似的唠叨个不停。
玉姑寡言少语，对这个表哥，大都是倾听，偶有回复一两句。
这下吉哥儿更喜欢同这个小了他五岁的表侄儿了。
“玉姑，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匹马？”
玉姑看着天上那朵云，横看竖看没看出马的形状，考虑到表哥的童心，他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今天的天好蓝，天气真好，我想去骑马了，玉姑想不想去？大哥哥的马场新生了几个马崽子，我想去挑一个亲自养着，听说自己养的更能同自己心意相通。”
吉哥儿的嘴巴拉巴拉就没有停过。有点奇怪的样子 听到马，玉姑难得来了兴致。
“马？”
见玉姑开口了，吉哥儿十分激动，坐直身子。
“你喜不喜欢？要不要一起去庄子上看看，要是喜欢，就送你一匹。”
玉姑点点头，说着“要去”。
吉哥儿高兴的跳起来，赶紧跑到母亲身边去嚷嚷着要去马场挑小马。
玉姑也哚哚的跑到母亲身边，抬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母亲。
“去，看小马。”
薇姐儿搂着乖乖儿，香亲了一口。
“去，明儿就去。”
转头看着外祖母，笑意盈盈的说：“外祖母，您许久都没出去走走了，明儿咱们一起去郊外看看可好？”
宋盛芙一听也来了兴致，她已经许久没有去女学看过了，去马场要路过女学，顺道一路去瞧瞧也好。
“行，那明儿我们就去踏春。”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说的就是此景。
因为事情很多，所以她们起了个大早，天色将明之时就出发了。
此时还有早雾，却并不寒冷。
微风徐来，河畔的杨柳枝条轻轻的拂动着，在春雾里朦朦胧胧。
别有一番意境。
宋盛芙挑起帘子，看着周围的景色，入了迷。
年纪越大，对这些时常可见的景色愈发珍惜。
看一眼的少一眼。
等到太阳出来，雾气慢慢消散。
她们先去的是寻鹭女学，过去的时候要走一条山道，位处高处，能看见女学的全貌。
此时雾气还未全部消散，靠近山坳处的那边还被雾气笼罩着。
阳光透过雾气，照耀着女学。
晨起的女学生们来来往往，在被分散的阳光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