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时初测明珠出海,当日还言,珠升有止时先贵后衰运。
可如今太祝再测周元,却发现宛若目视大日,未见星象已被刺目之光闪花了眼,再见天地已是重影叠叠。
这很好,是他肉眼凡胎测不出,而非果老星宗的传承有问题。
“走吧,今日之后老夫定能清闲几日。”
说话间,老太祝振奋精神向着壁门石柱大步走去,却因众弟子疾呼止步,而叹其心性不稳过分求真。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世间真意千百万,岂能件件去求真···”
砰!
脑壳与石柱相撞的瞬间,老太祝不仅破了高人之风,也明白了众弟子为何唤他止步。
这一瞬间,老太祝心中思绪急速翻转,不等众弟子围上前来,他便手扶石柱故作平静道。
“你们看,事事求真就像这以头抵柱,见其形而不避、触其质才思悔。
如此怎能行走世间不伤身,常伴平安与顺遂。”
“我等多谢老师教诲。”
众弟子虽然不知老师为何以伤身之法教育他们,但他们极为敬佩老师亲身示范的德行,赶忙躬身敬拜。
谁知下一刻,老太祝突然虚空抬腿形似跨越门槛,但到门槛所在处又正步前行,瞬间扑过了壁门,与那白石道撞了个满怀。
见此众弟子急忙围上,手忙脚乱扶起老师时还不忘开口请教。
“老师,这又是什么道理?
难道是过分求真门槛高,稍有不慎便摔跤。”
“···,蠢货,老夫这是被风沙迷了眼,方才栽一大跟斗。”
此言一出众弟子顿有所悟,各个忍着笑意,说什么老师靠右行小心有台阶,莫向左边去那里是门墙。
老太祝一时花了眼,终是失了几分风度,也获得了前呼后拥的待遇。
不知情的守卫见此,还以为老太祝年事已高,需要弟子搀扶才能行走,为此不由生出阵阵敬意。
“老太祝身体如此不适,还要亲自迎接靖安侯,真是实诚人啊。
赶明儿,我也求他帮我算算运势,想来他这等实诚人定不会嫌我职小。”
老太祝不知他都摔跟斗了,竟还有人惦记他。
等他的费了一番功夫,踩着玉阶与几位弟子的脚掌攀上明神台,抵达五德殿后,又一次透过重影看到了周元。
回想这一路众弟子的窃笑与脚下时软时硬的感触,他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句。
“年节时的少年郎多好,现在咋还不能看了。”
当老太祝入座打量周元时,殿中百官也在打量他。
只此一眼,他们便知道老太祝尽力了,不然不会如此狼狈,更不会举起酒杯迎九卿太常,而非新晋靖安侯。
其弟子小心拉扯其衣袖,为其调整了一下角度,方才酒盏对正主,殿内尽欢笑。
“哈哈···,看来太祝是累坏了,往后倒也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来,诸君满饮此杯,共贺靖安侯名满天下、道法有成。”
随着一杯酒水入腹,老太祝方才定下心神。
遂自嘲一句,祖师只言测星象,没说星耀之光会刺目。
老太祝一时花了眼,可殿中众人谁又不是一时花了眼,这其中包括魏皇,也包括岐王。
他们曾以为,周元这等天资卓越者,早晚能达到法满状态。
可事实却是法满不过是起步,破限也只是道路,唯有传说中的法全大真人或许才是他的极限。
若非如此,他怎能剑动七星出、云霞接天地,又能轻易击破大康遗民的叛乱,救出那随意落败的朔州都督。
时至如今,他们难免有感慨。
“或许不是我看错了,而是我所能想到的高度有限,无法以有限之度测量靖安侯的破限之姿。”
“终是天地日日新,一代新人胜旧人。
此胜非力胜,而是超出所想、难望其高的道胜。”
相比于殿中官吏的感慨,魏皇无疑想的更多。
在他看来,魏国能给周元的已经不多了,爵位封赏于他而言终究只是锦上添花,而非确实所需之物。
“他如今究竟走了多远,待明年此时我等还能同殿饮酒吗?”
诸念翻涌间,魏皇已下定决心,他要再助那位少年郎一次。
哪怕周元无需他助,他也要展示一番魏国宗室的诚意与五凤之国的仁义。
“来,诸君再饮此杯,今日盛景不辜负,来日追忆才有味。”
“正有此意,靖安侯道法日渐高深,不知酒量是否见长。”
水月节时魏国众臣没能喝倒周少丞,今日庆功他们自然也不能醉倒靖安侯。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不拼的一时豪爽,怎能令那出尘之人侧目。
一时间,五德殿中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有史官连饮三盏靠上前来,请周元闲暇收集几本秘境史书,好用于充盈大魏文库。
还有人好奇七星剑出自何家,可能说说道门各派的名号。
也有人想听故事,请问强大秘境有何不同,秘境法全者是否更为灵活。
周元就这样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讲述故事不多时,便见公卿忘了身份、储君忘了威仪。
一如好听故事的玉兔般围上前来,端着酒盏收了声,席地而坐静听讲。
若说他们与月宫玉兔有何不同,应是一者脑袋圆滑胆大包天、一者处事有度心存敬畏。
但相同之处却是,他们皆有一颗好奇心,皆想听听自己不曾见的天下事。
“少丞,你见识如此广阔,可曾见过什么成体系的秘境书籍,可令我等常开眼界。
若是有此好物,我等愿集资购买,还望少丞行个方便。”
“有啊,月宫迎光使曾作玉兔探案记、玉兔搜山传、长耳大盗圣、大兔侠三界降魔记等多部典籍。
待回头我讨来全本,可让诸位一睹秘境玄妙。”
“甚好,可为何全是兔子,却无道门正经伏魔录?”
“诸位莫要误会,正经人谁会记录杀敌过程,至多留一名号,记录以何法败敌罢了。”
此言一出,大魏群臣一阵欢笑,皆言还是玉兔好,知道留罪证。
群臣谈笑间,魏皇不知何时有了几分醉意,再看那少年,宛若看到了自己年少时。
那时这些臣子还年轻,围在他身旁畅快饮酒述说明日;那时他们心如朝阳初生,立志开拓四方。
还好今日亦是如此,他虽年已长,却有少年人。
“真好,少年正当时,我朝还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