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其尔，你要干什么?！”
……空落落的感受不仅是被甩开的手，还有方才好不容易才被填满的心。
顿时，万分的惶恐与不安缠绕在塔纳托斯的心间……这一刻，塔纳托斯意识到了拉其尔为何会选择此时此刻出现在卡俄斯的面前……
这孩子绝对是要做傻事！自己得拦住他，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要弄疼这孩子！
这样心想着，最后一丝理智也随之消散。塔纳托斯朝着拉其尔的方向伸出手，拼了命想要将她拽回来，然而……
只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
方才还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拉其尔，在刹那间却是已经站在了卡俄斯那老东西的面前。
自己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孩子，拉其尔……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站在了卡俄斯的身旁，并且牵住了他的手。
“……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这个样子?！”
“变态王子，墨利！快按住他！”
“哈?”
这会儿墨利诺厄和扎格列欧斯都还没反应过来呢……怎么回事?刚才塔纳和珍珍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眨眼间她就已经站在了卡俄斯的身旁了呢！
而就是在这节骨眼下，塔纳托斯动了，他的姿势显得狼狈不堪，与他眼眸当中所透出的那分惊恐如出一辙。
他竭尽全力撞开了侃侃阻拦在他身前的扎格与墨利，发了疯般奔向了拉其尔。然而就是在自己的手，离她仅仅只有几公分的时候……视野当中的景象，却是在顷刻间开始闪烁。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越过了拉其尔与卡俄斯……维持着刚才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呼……还好你这恶心的老东西还会这不讲道理的招。”
空间置换吗。
“……呵。”
其实卡俄斯也很茫然，他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拉其尔要这么做?他刚才分明都已经和塔纳相认了吧。不管是在感性，还是在理性的角度上去分析……他此刻握住的手，都应该是塔纳托斯的，而不是自己的。
下一刻，卡俄斯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崩溃的男人，声嘶力竭般的呐喊——他的声音沙哑，蕴含着万千仿佛能将理智冲垮的感情，更像是在质问自己和拉其尔……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即便如此，他也未将拉其尔的手放开。只是牵着他，转过身去。
望向了那此刻已被崩溃与绝望夺舍了的男人。
“……别这样，爸爸。你吓坏我了。”
身旁的拉其尔如此嗔怪般开口道，令那个男人自崩溃当中回过神来，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再度开口……
然而这个男人，却早已被名为疼痛的利刃划破了喉咙。
额前的阴影遮掩住了他的眼眸，自己看不到他的眼睛。然而却有什么……如同雨点般自那之中缓缓落下。
那是心碎后才会出现的雨点。在此之前，哪怕一次……卡俄斯也从未在这似乎永远冷漠，坚定的男人身上看到过。
“啊，啊……啊……”
气绝般嘶哑的嗓音，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却是构成了雨点之上暴走般的彻耳雷鸣。
正是此刻……也唯独此刻。
是卡俄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看到了塔纳托斯这孩子，最真实的，最令他能够感同身受的一面。
所以为什么要这样，拉其尔……那个男人此刻是如此的绝望，你看不到吗。
“……爸爸，我其实很高兴哦。”
“……”
“很高兴能够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并不是在享受你现在的悲伤。我只是没想到，原来在你的眼中，我居然真的有这么重要。”
“啊……”
“呐，爸爸。我说，既然我今天都已经这么叫你了，那之后……你打算和我一起做些什么?”
“……”
“我想，我会先领着你去见萧难凉和墨提丝酱。你会道歉，把事情说开。我会站在萧难凉的身旁，和他一块骂你。没准，你们还得打一架呢。当然，我肯定是会帮着萧难凉和墨提丝酱一块揍你的。”
“……”
“这样想来，是不是还挺糟糕的?好惨哦，女儿居然不帮着爹，还要帮着个黄毛小子一块折腾爹。”
“……怎么！可能！！！我——这样就好了！”
珍韶闻言叹了口气，不由得皱着眉头笑了出来。
“之后，我可能就会愿意跟着你稍微回去那么一两天，去见见珍……去见见妈妈。”
“啊……”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妈妈了，可能会跟她聊上很长很长的时间。而你却只能无奈的在一旁看着，完全插不进我们之间的话题。最后连饭都忘了吃，觉都忘了睡……这样的话……”
哪怕只是在一旁看着也好。
这对塔纳托斯来说，分明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啊。
“对你来说，似乎还不坏的样子?哎呀糟糕……哈哈哈。”
珍韶说到这里没绷住挠了挠耳朵根。
他本想说些丧气话让这野爹心里好受一些的，结果说着说着却是感觉他对此越发的渴望。
“好啦，别再这样了……你可以，笑一个吗?”
“……?”
“之后我们一定有机会去做这些事情的，我向你保证，好不好?一定会有机会的！”
结果塔纳托斯露出的表情，与其说是在笑，倒不如说是在狰狞着咧开嘴角狂啸……也是。毕竟在他的视角下，自己的女儿可是要当着他的面落入歹人之手了，而他却是对此无能为力，所以又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呢。
“拉其尔，你们还打算聊多久。”
这会儿突然之间，身旁的卡俄斯却是握了握自己的手。
对噢……卡俄斯的混沌领域似乎时间有限，如今已经没法让这么大块地方消失更长时间了。
“那么好吧……爸爸，话就说到这里。我们……下次再见，好吗?”
真的会有下次吗……届时的倪克斯，真的还可能会让拉其尔离开她的身边吗。
事到如今……卡俄斯已经不再愿意去思考那么多了。他出现在这里，就只是为了实现眼下倪克斯最为炽热，最为渴求的那个愿望……他已经无法再去考虑所谓的后果了。
这样一来，就没有更多人会受到伤害了……珍夜如今也已经还给你了，塔纳。
原本没打算让你知晓这一切……不过，只要忘掉了拉其尔，你就依然可以得到幸福。
只是。
……果然，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啊。
想到这里，卡俄斯微微抬起了一只手。顷刻间，在墨利诺厄的后方便响起了犹如玻璃爆鸣般的声响。
“我会遵守约定……不会撒谎的。”
“哦！是赫卡忒姨姨！”
双眼紧闭的赫卡忒自半空当中落下，最终被反应迅速的扎格列欧斯一把抱住。
“没错，这都是因为你，小拉其尔。你替这个男人做出了决定，所以我不会伤害她。”
“那墨提丝酱呢?墨提丝酱，应该也被你抓走了吧?”
“我会放过她的。等到我们进入了混沌空间。”
说着卡俄斯再度伸出手来，在半空当中刻下了一个扭曲诡异的字符。
紧接着，珍韶便听到了……那近在咫尺的，爆鸣的声响。
可直到最后的时刻，那个男人却依旧还没有放弃……他一遍又一遍试图冲向自己和卡俄斯，冲向那道空间的裂缝……然而却一遍又一遍被卡俄斯利用空间的戏法阻拦，越过二人出现在身后的不远处。
“……我不想再看到他这样了。”
“那我们走吧。”
说罢，珍韶最后用复杂的眼神，深深的看了一眼塔纳托斯，紧接着，便被卡俄斯牵着手，领进了那其中蕴含无数璀璨繁星的裂缝之中。
……
“人数对上了吗?”
“是的，而且看样子都只不过是睡着了。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应该能联系得上齐小姐了……墨利，至少将人家都送到医院去检查检查吧。”
“好的，我知道了……”
天上的繁星不知不觉间消失了，显露出了已经蒙蒙亮，如鱼肚般泛白的天空。
这代表卡俄斯此刻真的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并将这方才，被整个混沌领域带走的工地归还了海城地府。
这会儿……分明赫卡忒都已经回到了墨利的身边了，然而自己却依然没法松口气。
小拉其尔……是选择牺牲了自己，才换来了眼下的结果。
但是小拉其尔……你这样做，让你的爸爸心碎了。
扎格列欧斯从未见过这样的塔纳，真的是连一次……都没有见过。
的确，毕竟那可是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女儿啊。他们相认的时间，甚至都还没超过半小时……然而此刻，她却也连同卡俄斯，一块消失不见了。
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塔纳……这副泪如雨下的样子。哪怕是当年得知珍夜消失了的他，都未曾将那份绝望与崩溃显露出来过。
这不一样……对吧。
珍夜……是背着塔纳，悄悄失踪的。是在不经意间，离开了那个家……这样一来，至少还会给塔纳一丝期盼……欺骗自己，她其实并没有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只不过是在自己的身边待久了，待烦了，想要回到曾经那自由自在，可以无虑无忧肆意玩耍的日子。
但是这会儿的小拉其尔……却是在塔纳的眼皮子底下……
想到这里，扎格列欧斯也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分明自己最好的兄弟就在自己前方不远处失魂落魄的流着泪，然而自己……却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不过，这样一来……塔纳恐怕也就能够明白了吧。
明白当年的珍夜，眼睁睁的看着小拉其尔从怀中，被倪克斯夺走时的那份绝望，与疼痛……
“那个，扎格……”
“嗯。”
“唔呜……我也不希望会变成这个，怎么会这个样子呢，小珍珍……塔纳哥哥他，我从未见过塔纳哥哥他这么伤心难受的样子……”
“别自责，墨利。这不是你的错。现在，你得去看看骨头，蜜饼，还有赫卡忒他们的情况。”
擦的一声，扎格列欧斯掏出一支香烟并点燃。
“至于塔纳……我会想办法安抚他的。”
说着扎格列欧斯便离开了墨利诺厄的身旁，很快便站在了塔纳的身侧。
他依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只好默默递上了一支烟。
看到了香烟，塔纳先是愣了一会儿……之后才伸出手，颤颤巍巍的将烟给取走。
虽然现在看不到塔纳的表情……但是扎格列欧斯知道。
此刻的他，肯定比世界上的任何男人都要痛苦，绝望。
而眼下的自己，除了陪着绝望的兄弟默默的抽完这支烟以外……便什么都办不到了。
但……很快，却仿佛是天公都不作美一般，一滴两滴，先是缓缓打湿了地面。紧接着，便是瓢泼而下的大雨。
甚至连一支烟都不让他抽完吗……一切，什么都是……真是他妈的有够操蛋的。
“……塔纳。”
“……”
他依然面色阴沉的叼着那支湿透的烟。此刻划过他脸颊的，扎格列欧斯知道，那肯定已经不是泪水了。
“走吧。你不会放弃的，我知道。我……也没有这样的打算。现在我们该去考虑之后的事情了。”
“……嗯。”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一辆大货车已经停在了工地的入口。好在是没让那些被卡俄斯抓走的工作人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
没过多久，扎格列欧斯便领着塔纳，站在了那辆大货车的驾驶位外头。
“辛苦你了，哥们。带着大伙走吧。”
“……扎格列欧斯先生。您和塔纳托斯先生，不要紧吗?”
握着方向盘的，脑袋顶着一张马头面具的男人，有些迟疑般开口道。
“没事，咱兄弟俩……嗯，挺好的。淋着雨走走道也挺好的。”
“……我明白了。现在会我将大伙全都送去医院做最基本的检查……”
“诶诶诶，还是都做个比较彻底点的检查吧！钱的话……咳，麻烦让我妹先出……”
“好的，那您和塔纳托斯先生多保重。”
很快，大货车便缓缓驶去。只留下了自己和塔纳，在这瓢泼大雨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然而。
“哇，居然还下雨了喵?！搞什么，倒霉倒霉！人家浑身上下都湿答答的了！超不舒服超讨厌！”
这个声音……是晓袅?！
扎格列欧斯与塔纳托斯闻言一愣，转过头就望向了身后的下水管道口。
原本毛茸茸支棱起来的灰色猫耳朵，这会儿却是被豆大的雨点给淋成了耷拉下来的样子……卓晓袅这会儿，在那地面上的下水管道口探出了个小脑袋瓜，正用那双大猫儿眼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似是在冲自己开口抱怨。
“晓袅?！你怎么也在这啊！”
“嗯……人家，人家也记不得了啦！”
说话间扎格列欧斯就奔向了卓晓袅，留下了面色依旧阴沉的塔纳托斯站在原地，将她从这下水管道口里头给抱了出来。
“哈……讨厌，还好这会儿有你这超变态的王子在！”
“……哈哈哈。”
扎格列欧斯皱眉苦笑。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俏皮可爱的晓袅了。
“对了，说起来……超变态的王子啊……那边那个看着挺可怕的帅哥是谁喔?”
“他呀……说来话长啊。”
“说来话长就别说了喵！咱先赶紧躲到一个干燥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好的，好的。咳咳……”
“还有啊，超变态的王子，你能不能叫那边的帅哥过来搭把手?”
“呃，是要……做什么?”
卓晓袅闻言抖了抖右半边的猫耳朵，接着才如同叹气那般开了口。
“真是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下水管道里头有着好多人啊！而且全都昏过去了，看样子人家是第一个醒来的！”
“这样啊……”
“人家也很意外哦，但也不能放着大伙在这臭烘烘的下水道里头被这雨给泡得浑身浇湿是不是?所以那边的帅哥——快过来搭把手啦！”
“……”
塔纳托斯闻言仿佛是呆住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蹲在了二人的面前。
“好！有超变态的王子和超吓人的帅哥在，肯定要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把下水道里头的克洛诺斯，肌肉壮汉小子，白起老爷子，我哥，还有小珍珍给抱出来啦！”
“啊?！”
闻言扎格列欧斯和塔纳托斯猛的露出惊恐的表情。
“你……你刚才说这下水道里头都有着谁在?！”
“诶?人家说……是克洛诺斯，肌肉壮汉小子，白起老爷子，我哥哥，还有小珍珍啦……”
“小珍珍?！你他妈的在跟我开玩笑吗！”
“人家……没有在开玩笑呀。”
卓晓袅这会儿被这超吓人的帅哥给吓了一跳，顿时耳朵又委屈的耷拉了下去。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自己下去瞧呀……”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塔纳托斯就只身一人跳进了这下水管道里头。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直勾勾的愣住了好一会儿……最终，却是不由自主的喜极而泣。
拉其尔……她真的没事啊。
自己的女儿，小拉其尔……此刻正安然无恙的躺在这下水道里头的人堆中央……微微的闭着眼睛，看样子，就只不过是睡着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