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一剑（十三）
“百，百里……孤城。”白洁捂住了嘴，她已经看清了百里孤城手中出鞘的宝剑，和他赤红的双眼。
此时百里孤城的身体已经处在奔溃的边缘，身体好多处皮肤已经开始炸裂，露出下面深红色的血肉。
白洁仿佛是看得呆了，坐在原地傻傻地看着门外那个浑身浴血的男人。
“够了……”
戚宗弼听见身边的女子在喃喃自语。
“已经够了……”白洁撑着地站了起来，踉跄着脚步向百里孤城走去。
“已经做了够多了……不要再继续了……”白洁一头秀发有些凌乱，却有着另一种别致的美感。
“孤城……”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你会死的啊！”白洁站在门内，望着门外的百里孤城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百里孤城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举起的宝剑上剑势已登至封顶，他缓缓落下剑来，对准了门内的戚宗弼，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淌了下来。
“不要……”白洁睁大了眼睛，拼命地摇头，“这一剑不能出……不能……”
百里孤城视白洁如无物，剑意开始凝聚。被百里孤城用剑指着的戚宗弼，他只觉得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紧紧地攥紧了，浑身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戚宗弼……”一只没有说话的百里孤城突然开口了，只是此时的他声音沙哑，难听至极。
只听百里孤城说道：“此剑问仙……问的是世间仁义何在。若是……若是你给不了答案，便去地狱问那些被你害死的边关百姓吧！”
“锵——”
百里孤城一步前踏，一阵血雾从他身上猛地喷出，但他不管不顾，蓄势已久的一剑瞬间递出！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突然迎着剑刃便扑了上来！
“嗤——”
宝剑透体而出，剑气瞬间在体内肆虐开来。
一双芊芊玉手紧紧握住了百里孤城持剑的手腕，春风诀那温和的内力顺着这双手渡进了百里孤城的体内。
百里孤城眼中的赤红如潮水一般退去，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之色，他看着眼前人，嘴巴张了张：“白，白洁……”
“咳……”白洁嘴里不断渗出血来，只见她微微抬头，对百里孤城展颜一笑，“别动，我……我替你疗伤……”
宝剑从白洁小腹刺入，从背后穿出，狂暴的剑气在她体内疯狂地肆虐，她却像没有感觉一般，只是执拗地握着百里孤城的手腕，内力源源不断地渡进百里孤城体内，替他抚顺体内紊乱的剑气。
“你……不要……”百里孤城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松开宝剑挣脱了白洁的手，连退两步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浑身犹如筛糠一般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白洁向前走了一步，却脚下一软便往地上倒去，百里孤城连忙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嘴唇颤抖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白洁嘴角微微扯动，对百里孤城轻轻笑着：“对不起啊孤城……我好像要食言了……可能……可能我没法治好你了……”
“不，不要……不要……”百里孤城手忙脚乱地替白洁擦着衣服上的血迹，但血不停地淌出来，怎么也擦不干净，他眼睛里全是慌乱，头无意识地摆动着。
“剑——气——近——！！！”不远处，阿三挣扎着站了起来，望着百里孤城双眼快要裂出血来，只听他暴怒之下一声大喊——
“——我杀了你！！！”
阿三一跃而起，双手握拳对着百里孤城当头砸下！一拳径直砸在百里孤城头上，百里孤城身子被砸得晃了晃，却不还手也不躲避，只是温柔地替白洁擦拭着血迹。
“啊啊啊！！！”阿三发了狂一般，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了百里孤城身上，百里孤城的身影仿佛雨中的芭蕉叶一般，不停地左右摇晃。
舞木在远处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身边的池南苇早就捂住了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舞木拍了拍池南苇的肩膀，说道：“回去等我……把状元也带走。”说罢，便瘸着腿往广场上走去。
从广场上捡回了剑，舞木走到阿三身边。阿三还在不停地击打着百里孤城，他之前被百里孤城重创，早已经是强弓末弩，此时全凭着一腔怒意才能站得起来，舞木不欲与他再多做纠缠，一拳捣在阿三小腹，将他打出了数丈之外，倒在地上的阿三挣扎着还想站起，却终究是脱力晕了过去。
此时白洁已经合上了眼睛，百里孤城的状态看上去也不好，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
走到百里孤城身边站定，舞木没有说话。
百里孤城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看舞木，又看了看怀里的白洁，然后又望向了舞木，嘴巴张了张，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救她。”
舞木点了点头。
“呵……”百里孤城见舞木点头，轻轻笑了笑，回头望向北边的天空，“……送我回去吧。”
那是望北关的方向。
望北关，舞木对这个茫茫戈壁中的荒凉小城不算陌生，充军的那几年，在这个地方也打过大大小小的好几次战役。但对于它和剑气近的关系，舞木却是知之甚少，唯一知道的是，望北关是剑气近的生养之地。
记忆中的望北关似乎只有漫漫的黄沙，和勉强修补起来的低矮城墙，破旧的盔甲，懒散的士兵。但也不是全都是坏的，至少那里的人脸上的笑容是真的，还有那里的星空也很美。
但那终究只是个小城，破败，颓然，就和此时的剑气近一样。
舞木低头看去，发现剑气近不知何时已经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怀里抱着那个漂亮的女人。
舞木又抬起头看向算天祠，目光正好和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戚宗弼对上。戚宗弼一见舞木望来，心里骤然一紧，情不自禁地就要往后退，但终究是硬生生稳住了身子，腰杆挺直了与舞木对望。
舞木握了握手中曌世剑，皱眉看着戚宗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然后见他蹲下身来，将插在白洁小腹处的那把剑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撕下一截衣服替她简单包扎了一番。替白洁收拾完毕后，只见舞木将百里孤城负在背上，用衣服将自己和他捆在一起固定住，然后把白洁拦腰抱了起来，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戚宗弼，转身瘸着腿往下山的小路去了。
戚宗弼见舞木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脚下一软坐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