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顾南海，丝毫没有察觉到脸上的异样。
直到林言心第二次抬起枯瘦的手指，轻轻在他脸颊上刮过，他才猛地一怔，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只颤巍巍的手。
当那根手指再次微微翘起时，顾南海心中涌起狂喜，猛地抬头望向林言心的脸。
那双紧闭了近两年的眼睛，此刻正缓缓睁开，像两泓被春风拂过的清泉，漾着细碎的光。
林言心望着他，吃力地想牵动嘴唇扯出一抹笑，可唇边只轻轻颤了颤，连一丝弧度都没能扬起。
即便如此，顾南海早已被巨大的惊喜淹没，眼眶瞬间涨得通红，握着她手的力道都忍不住收紧了些。
恰在此时，顾振军拿着昨天的抽血报告从外面进来。
顾南海忙朝他摆手：“振军，快来！你妈妈醒了！
你快看，她真的醒了！”
顾振军快步冲到床边，只见林言心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眼神清澈得能映出人影，整个瞳仁里满满都是他的模样。
他已经快两年没从母亲眼里看到过自己了，那一瞬间，积压在心底的思念与委屈如决堤的洪水。
眼睛瞬间湿润，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林言心见儿子哭了，急得想安慰他，拼尽全力动着嘴唇。
可即便使出了浑身力气，嘴唇也只是剧烈地颤抖了几下，连一丝微弱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妈妈，我知道，您不用说，我什么都明白。”顾振军连忙俯下身，声音哽咽却带着安抚，“您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们都在这儿陪着您，大家都好好的，就盼着您醒过来。
现在您醒了，我们总算如愿了。”
林言心用力眨了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以此回应着儿子。
顾振军兴奋地转向顾南海：“爸爸，您看到了吗？
妈妈能听见我说话，还能听懂！
说明她的意识在恢复，太好了，妈妈终于醒了！”
平日里向来沉稳坚强的顾振军，此刻早已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怕自己的情绪影响母亲，“妈妈，你等着，我去叫医生。
妈妈，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快步走出了病房。
顾南海一直紧握着林言心的手，指尖传来的微弱温度让他心头发颤。
他想再用力些，却又怕弄疼她纤细的手指，只好轻轻晃了晃，又抬手在她眼前缓缓挥过，将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林言心的头还不能动，但眼珠已经转向了顾南海，那目光里带着熟悉的依恋。
顾南海弯下腰，凑的近了一些，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言心，看得清我吗？知道我是谁吗？”
林言心轻轻眨了下眼睛。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换来了顾南海惊喜的笑，可笑着笑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却滚落下来，砸在林言心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好好好，知道我是谁就好……”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真怕你把我忘了。
怕你就那样一直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这六百多个日夜，你睡着的每一天，我都像在油锅里烹着，太难熬了……”
说到最后，顾南海已经泣不成声，积压了近两年的恐惧与思念，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林言心感受到他的悲伤，努力动了动手指，想替他拭去眼泪。
顾南海察觉到她的动作，忙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连连点头：“我不哭了，不难过了，该笑才对。
您终于醒了，我该笑的。”
说着，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林言心的手轻轻捧在唇边，虔诚地吻着。
那吻里带着万千的珍视与缱绻，仿佛捧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林家老七和张医生跟着顾振军快步走进了病房。
两人看到林言心果然如顾振军所说苏醒了过来，而且正顺着声音转动眼珠望向他们，眼眶瞬间也都热了。
林家老七快步上前，握住林言心另一只手，声音里满是欣慰：“言心，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放心，有七伯伯在，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张医生也站在床边，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言心，你真厉害，太厉害了！
你创造了奇迹，战胜了生死！”
林言心眨着眼睛回应他们，这细微的动作让两人更是欣喜不已。
林家老七没想到她一醒过来意识就如此清醒，连连感叹：“真是奇迹，这孩子太顽强了。”
张医生也不住赞叹：“了不起，太了不起了，言心你真勇敢。”
接下来，顾振军配合着林家老七和张医生给林言心做了全面检查。
看着仪器上跳动的数据，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张医生，你看这数值，跟昨天比起来变化太大了！”林家老七指着屏幕，声音里满是兴奋。
“我就说言心一定能好起来的。”张医生语气笃定，眼中闪着希望的光，“恢复得这么快，真是让人惊喜。”
林家老七不住点头，转头对顾振军说：“振军，把这些数据都记录下来，回去好好对比一下。
昨天刚抽了血，今天就别再抽了，你妈妈身体虚弱，等过两天再说。”
顾振军连忙点头应下，小心翼翼地将数据一一记录在本子上。
没过多久，病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教授、李竹心、林姑、六叔、六婶相继跑了进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与期盼。
林教授一把扒开林家老七，直接凑到床边，声音发颤：“言心，你真的醒了？
太好了，太好了！
刚才接到振军的电话，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你认得我吗？我是爸爸啊。”
林言心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些微湿意。
林教授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转身对着身后的人喊道：“你们看……言心认得我！
她还记得我！
太好了，我们家言心还认得我！”
李竹心轻轻推开林教授，也凑到床边，眼眶红红的：“言心，我是妈妈，你还记得妈妈吗？”
林言心又眨了眨眼，眼中已经泛起了一层薄雾。
六叔站在床尾，用力挥着手，声音洪亮却带着哽咽：“言心，我是六叔啊，你还记得六叔吗？”
林言心的眼球慢慢转向他，也眨了下眼睛。
接着是六婶和林姑，林言心都一一眨眼回应。
看着她清晰的反应，所有人都被巨大的喜悦包裹着，病房里弥漫着失而复得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