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在他死后,她跟石原卿成亲,共度余生。
怎么会这样。
谢安宁闭了闭眼,不敢确定突然冒出来的记忆究竟是不是精神恍惚所致,耳边,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王少甫似乎终于沉淀了心情,决定将一切和盘托出。
开始讲述他梦中的第二个世界。
“这个梦里,我们和离了。”
他道。
谢安宁身体一颤,很快被他紧紧揽住,他的下巴就搁在她的颈窝,唇贴在她脖颈,“别慌安宁,今生我们会在一起的,我死也不会跟你分开。”
“……”谢安宁攥紧他的衣襟,道:“你继续说。”
“好,我继续说,”王少甫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亲了亲她的耳垂,开始一样一样从头说起。
从姜翎月被早早封为贵妃,女儿落水那日,正好被她所救开始。
又说到姚家的婚事,他十分认可,而她不喜女儿未来的夫君是个拈花惹草的风流公子。
王少甫道:“当时我有些固执古板,一门心思只想着婉儿不可嫁入低门小户吃苦受罪,而姚家门楣尚可,姚玉枢此人才干上佳,模样也端正,堪称良配,因此同你有几句争端。”
这是他们除了几个妾室外,起的第二次争执。
“你能相信我吗安宁?我真的也是全心为婉儿考虑,绝无半点其他谋算。”
若要卖女求荣,姚家实在沾不了边。
之所以看中姚家,是他方方面面都考虑了进去。
王家不倒,姚玉枢即便有再多的妾室,也影响不到他女儿的地位。
他能拿捏姚家,拿捏姚玉枢,只要他活一日,他的女儿在石家后院就绝不会受冷待。
谢安宁仰头看着他,看着他通红一片的眸底,良久,轻轻点头。
“我信,但当时的情况,我不一定能冷静下来同你好好说。”
一个背弃誓言,纳妾欲生庶子,同她离心的丈夫。
一个是刚刚落水被救,重病在身的女儿。
面对他坚持不肯让女儿退婚,她如何能冷静下来。
争执是必然的。
王少甫只听见她说,信的。
她信他。
他笑了笑,仰头平复了下激昂的情绪,继续道:“同你几番争吵后,我心中生出些许不忿,一气之下,让王尔去静淑苑找了个女人来。”
“我承认,让王尔喊人来的时候,我有想过其他念头……”
“我想,总归你永远不可能再原谅我,永远都对我冷着张脸,那我为什么不能试试别的活法,你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可骄傲的,没了你,我还不能活了不成。”
这回,面对毫无记忆的她,他老实的很,没有将罪责推诿给酒精。
也没有再行狡辩。
“……所以,她宽衣解带时,我不曾出言阻止,”
王少甫垂眸,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是不是很罪不可赦?”
谢安宁安静听着,唇角微抿,不吭声。
“我没有做, ”
王少甫低头,亲吻她的唇角,“我想过试试,但我没能成功,那是个比我们婉儿大不了两岁的姑娘,她宽衣解带后,我心里只有荒唐至极的感觉,没想过对她做什么,”
“我让她穿起衣服出去,你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想到那一幕,王少甫还是觉得苦涩,“你看,这就是报应,我辜负你的报应。”
三世为人,拢共就召了一回妾室,正好就被她撞破了。
然后,她打定主意不要他了。
彻底不要他了。
“离京外放十余年,我对得起你,对得起婉儿,唯一愧对的便是爹娘,”
“回京当日,见到娘发白的鬓发,我满心愧疚,不知该如何弥补同她这十余年的母子生离,所以,在她送来那两个妾时,回绝的话,我当时实在说不出口。”
于是,他的后院多了两个妾。
而他的妻子,满眼失望,同他开始离心。
他选择了孝道,就辜负了同她的情谊。
让自己的感情,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敢见她,生怕再看见她眼里的失望。
时隔两世,王少甫依旧害怕。
从怕她满眼失望,到后面的满脸厌色。
她总是对他不耐烦。
多说两句,就很不耐烦。
看见他,也很不耐烦。
以至于,此时此刻,他剖白自己的内心,也只敢对着毫无记忆的她,用‘梦中’的形式宣之于口。
王少甫闭了闭眼,喃喃道:“我早就后悔纳妾了,真的,早就后悔了。”
只是她这样骄傲,连让他服软的机会都不给。
好几次,他想试着给她低头,想认错,想告诉她,他一个也没碰,他什么都不要了。
子嗣,妾室,都不要了。
可她冷淡至极,不给他一点回头认错的机会。
再后来,话赶着话,事赶着事,让他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就这么走到绝境。
谢安宁静静听着。
随着他的讲述,脑中闪过一幕幕与之匹配的画面。
撞破他拥妾室入怀的场景,那粒自我欺骗不存在的沙子,便再也容不下去。
她下定决心决定和离。
然后,他离京,她设计激他父亲代子休妻,带着女儿回了家。
受吴庸牵连,被迫扯进贵妃惊马案中,由此同石原卿见面。。
她入狱,受到石原卿几番照拂,无法再干净利落回绝对方的心意,等到他回京后,几番逼迫之下,她逆反心理起来,更向石原卿靠近。
再后来……
他们纷纷恢复前世记忆。
他的生命如风中残烛,奄奄一息。
而她,送了他最后一层,最后,……真的跟石原卿,共度了半生。
那一年的新婚夜,喝下合衾酒少年少女,对着喜字红烛,共许白头时,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简单的心愿,他们两世都未能如意。
她一世早殇,一世是同他人白头偕老。
而他,两世皆短折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