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深处的榛子村里，住着熊妈妈和她六岁的小熊聪聪。那是一个用树桩和苔藆搭建的小屋，屋顶上爬满了紫色的牵牛花，门前有一条小溪唱着永不疲倦的歌。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熊妈妈正在厨房里烤蜂蜜蛋糕，整个屋子都弥漫着甜蜜的香气。聪聪坐在地板上，面前散落着他最宝贝的彩色蜡笔和画纸。
“妈妈，看我画的大飞船！”聪聪举着一张画满彩色线条的纸，兴奋地跑向厨房。
熊妈妈转过身，手上还沾着面粉。她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温柔地说：“宝贝，这看起来像是一团打结的毛线呢。”
聪聪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这明明是他构思了一上午的宇宙飞船，有闪亮的翅膀和喷火的尾巴，妈妈却只看到一团毛线。
“还有，聪聪，”熊妈妈指了指屋子角落，“你的玩具又丢得到处都是。如果你总是这么邋遢，怎么当一只让人放心的小熊呢？”
这样的话聪聪听过太多次了。为什么他画的斑马不像真正的斑马？为什么他搭的积木房子总是会倒？为什么他唱歌总是跑调？在妈妈眼里，他似乎总是不够好。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聪聪的小爪子紧紧攥着那张画。“我讨厌妈妈！”他大喊一声，冲回房间，往小背包里塞了几块饼干、他最爱的发光石和那盒彩色蜡笔。
“我要去一个没有人批评我的地方！”聪聪想着，趁妈妈不注意，悄悄溜出了门。
小熊聪聪从未独自走这么远。他沿着小溪往下游走，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起初，他感到一种冒险的兴奋——自由了！没有人在耳边唠叨了！但随着越走越远，树木越来越密，光线越来越暗，那种兴奋渐渐被不安取代。
一只松鼠从树上跳下来，好奇地看着这个小不点。
“你去哪儿，小熊？”松鼠问道。
“我要去一个没有人批评我的地方。”聪聪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定又勇敢。
松鼠眨了眨黑亮的眼睛：“可是每个地方都有人会提意见啊。昨天兔子还说我把松果藏错了地方呢。”
“那不一样，”聪聪固执地说，“我要去一个完全没有人说我不对的地方。”
松鼠歪着头想了想：“也许你可以去彩虹尽头试试。传说那里是个完美的地方。”
彩虹尽头？聪聪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他谢过松鼠，继续向前走，心里燃起了希望。
夜幕降临时，聪聪找到一棵空心大树干作为临时的家。他拿出饼干，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咽不下去——平时妈妈总会给他热一杯牛奶配饼干的。夜晚的森林充满陌生的声响，聪聪紧紧抱着背包，想念起家里柔软的小床和妈妈的晚安吻。
第二天，聪聪遇到了一只正在采集草药的老年獾。老獾的眼镜滑到鼻尖，背上挎着一个装满瓶瓶罐罐的布袋。
“迷路了吗，小家伙？”老獾慈祥地问。
聪聪重复了他的目标：“我要去彩虹尽头，一个完美的地方。”
老獾呵呵笑了：“我年轻时也寻找过完美。现在我只寻找能治咳嗽的草药。”他递给聪聪一颗野莓，“孩子，完美就像彩虹——你越追，它越跑。”
但聪聪不信。他告别老獾，继续踏上旅程。
几天过去了，聪聪的饼干早已吃完，他学会了辨认哪些浆果可以吃，哪些蘑菇有毒。他用大树叶搭过遮雨棚，用藤蔓编织过渔网捉小鱼。每一步都不容易，他搭的棚子会漏雨，编的渔网常常让鱼溜走。但没有人批评他做得不好，这让他可以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直到成功。
一天下午，森林突然下起倾盆大雨。聪聪慌忙躲到一个山洞里，浑身湿透，又冷又饿。山洞深处，他惊讶地发现有一团微弱的光。走近一看，竟是一只翅膀受伤的萤火虫，它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你还好吗？”聪聪忘记了自己的困境，关心地问。
萤火虫虚弱地说：“暴风雨折断了我的翅膀，我回不了家了。”
聪聪想起老獾给的止血草药还留了一些在包里，他轻轻地把草药敷在萤火虫的翅膀上，又撕下自己手帕的一角，小心地为它包扎。
“你这样帮我，不怕我把事情搞砸吗？”聪聪问，“我妈妈总说我笨手笨脚的。”
萤火虫微弱地笑了：“关怀从不笨拙，亲爱的孩子。”
在照顾萤火虫的三天里，聪聪学会了耐心和细心。他发现自己原来可以做好一件事——只要没有人时刻提醒他可能做不好。
萤火虫伤愈后，决定陪聪聪一起旅行。“我知道彩虹河在哪里，”它说，“森林里的动物都说，河岸边住着一位智慧的老龟，他或许能帮你找到彩虹尽头。”
有了萤火虫作伴，旅途变得明亮起来。它们白天赶路，晚上聪聪会画下当天的冒险，萤火虫则讲述森林各处的传说。
终于，他们到达了彩虹河。那是一条宽阔平静的河流，水面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有油彩在上面流动。河岸边的一块大圆石上，果然坐着一只看上去极其古老的龟，他的壳上布满复杂的纹路，像是记载着千年的故事。
“你在寻找完美，是吗？”老龟在聪聪开口前就说道，眼睛深邃如古老的井。
聪聪惊讶地点点头。
“完美不是地方，而是状态，”老龟缓缓道，“当你停止要求完美时，它就出现了。”
这话对六岁的小熊来说太深奥了。见聪聪困惑的样子，老龟笑了笑：“告诉我，孩子，旅途上你最喜欢哪个时刻？”
聪聪想了想：“是看到流星的那个晚上！我和萤火虫一起许愿，然后分享了最后一块蜂蜜糖。”
“那时你可曾想过‘完美’这个词？”
聪聪摇摇头。那一刻，他完全沉浸在惊奇和快乐中，根本没时间思考别的事。
老龟点点头：“正是如此。完美像蝴蝶，你追它，它飞走；你静坐赏花，它反而会落在你肩上。”
聪聪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没完全明白。他谢过老龟，和萤火虫一起坐在河边，看着水中游弋的七彩鱼儿。
“我想妈妈了，”聪聪突然说，“我想告诉她，我学会了搭不漏雨的棚子，学会了辨别可食用的浆果，还帮助了你。”
萤火虫的光芒温柔地闪烁着：“那么，也许你已经找到了你要找的东西。”
就在这时，聪聪注意到河水中的倒影——那不是他自己的倒影，而是榛子村的小溪，溪边站着焦急的熊妈妈，她眼中含着泪水，正呼唤着聪聪的名字。
“妈妈！”聪聪伸手想去触摸水中的影像，涟漪荡开，画面消失了。
归家的念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聪聪突然明白，他寻找的不是一个没有批评的地方，而是一个自己能感到有价值的地方。而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有妈妈在的家。
归途似乎比离家时短了许多。聪聪的心雀跃着，背包里装满了要给妈妈的礼物：发光的石头、形状特别的松果、用树皮小心包好的彩色羽毛。
当熟悉的榛子树出现在视野中，当小熊屋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聪聪奔跑起来。门猛地被推开，熊妈妈冲出来，眼中含着喜悦的泪水，紧紧抱住了她的小熊。
“我画了一幅画给你！”聪聪迫不及待地从背包里掏出旅途中的画作——上面有松鼠、老獾、萤火虫、老龟，还有他和妈妈手牵手站在彩虹下。
熊妈妈看着画，这次她没有批评线条不直或颜色出界，而是看到了画中流露的冒险和成长。“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画，”她哽咽着说，“上面是你旅途中的朋友吗？”
聪聪惊讶地抬头：“妈妈，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得出画里的故事，”熊妈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对不起，宝贝，我以前太关注画得像不像，而没看到你想表达的东西。”
那晚，吃着妈妈特制的欢迎回家蜂蜜蛋糕，聪聪讲述了所有冒险经历。当他提到自己学会了搭棚子、辨浆果、照顾伤员时，熊妈妈的眼中满是骄傲。
“妈妈，”聪聪最后说，“老龟说完美不是追来的。是什么意思呢？”
熊妈妈思考了一会儿，把聪聪搂得更紧些：“意思是，当我停止期待你成为‘完美’的小熊，而是欣赏你本来的样子时，我才发现，我早已拥有最完美的宝贝。”
月光如水银般洒在相拥的熊母子身上。小屋外，萤火虫在夜空中划出光的轨迹，像是为所有寻找归途的人点亮的路标。
聪聪明白，他不会再离家出走了。不是因为外面的世界不精彩，而是因为他发现，真正的完美不是没有批评的地方，而是即使有不完美，也依然充满爱与接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