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庸被噎得说不出话,王员外却更加暴怒:
“等?我儿尸骨未寒,银子下落不明,你让老子等?”
“废物!都是废物!”
但他也知华清所言是实情,只能喘着粗气,用怨毒的目光扫视着县衙众人,最终拂袖而去,留下一句:
“赵德庸,抓不到人,追不回银子,你就等着被摘乌纱帽吧!”
半个多月后,董捕头等人终于伤愈,回到了县衙。
赵德庸立刻严令众捕快进山剿匪。
华清引路,带着这群心有余悸、士气低落的捕快们,再次来到凤凰池附近的山林。
他“凭着上次追踪的记忆”,在前方引路,七拐八绕,最终指向一个位置颇为隐蔽的山洞。
“就是这里了!那日天色昏暗,雾气浓重,卑职依稀记得就是从此处进了此洞!”华清指着洞口,神情严肃。
董捕头等人紧张地抽出兵器,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
洞内光线昏暗,但隐约可见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熄灭已久的篝火堆灰烬、散落的兽骨、一些破烂的麻布片。
最让众人心惊的是,董捕头在一处角落的乱草堆里,发现了一件沾满干涸黑褐色血污的锦袍碎片。
那料子,那花纹,分明就是有钱人才能穿得起。
“是……是王家三少爷的衣服!”一个认识王三少的捕快声音发颤。
“看这痕迹,贼人确实盘踞过此地,而且……”董捕头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衣碎片,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王三少爷很可能就是在这里被折磨致死!
众人又在洞里仔细搜寻一番,除了这些痕迹和一些无价值的杂物,再无更多发现。
银子?连个影子都没有。
回到县衙,董捕头一脸晦气地向赵德庸复命:
“大人,那山洞确是贼人巢穴无疑。”
“我等发现了生火痕迹、吃剩的骨头,还有……还有王三少爷带血的衣物碎片。”
“只是……”他顿了顿,艰难地道:“贼人‘多臂熊毛多多’及其党羽,早已人去洞空。”
“看那灰烬冰冷,痕迹陈旧,怕是……怕是我等养伤这半月里,他们早就卷了银子,闻风远遁,不知所踪了!”
“不知所踪?”赵德庸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十一万两银子啊!就这么彻底没了?王员外还不得生吞了他?
果然,消息传到王家,王员外彻底疯了。
他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直接冲进县衙二堂,指着赵德庸的鼻子破口大骂:
“赵德庸,你这蠢如猪狗的无能之辈。”
“半月,整整半月啊。你手下这群酒囊饭袋只会在床上挺尸吗?”
“若非你们拖延怠惰,给了那贼人充足时间转移,我儿的血仇岂能未报?我王家的十一万两银子岂能追不回?”
“定是你们走漏了风声,打草惊蛇。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老子要去知府衙门,去按察司,告你玩忽职守,纵匪为患,害死士绅子弟,侵吞民财。”
赵德庸被骂得狗血淋头,体面尽失,又惊又怕。
眼看王员外要把所有责任扣在自己头上,他情急之下,猛地一指旁边肃立的华清,尖声道:
“员外息怒,员外息怒啊。这……这也不能全怪下官。”
“是他,李华清,若非他当日推三阻四,延误战机,说什么兄弟受伤不能进山。”
“若他当时就带着人马直捣黄龙,趁贼人未跑之际强攻山洞,说不定……说不定就为三少爷报了血海深仇。”
“那十一万两银子也早追回来了,都是这小子胆子忒小,贻误军机!”
这颠倒黑白、推卸责任的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放你娘的屁!”华清再也按捺不住,积压的怒火轰然爆发。
他踏前一步,双目如电,直刺赵德庸,声音如同炸雷响彻厅堂:
“赵德庸,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贪生怕死、趋炎附势的狗官。”
他猛地转向王员外,气势逼人:
“至于你?我李华清豁出性命,闯那龙潭虎穴般的贼巢,为你抢回你儿子的尸首,让你能给他收尸入土。”
“你不思感激,反倒听信这狗官谗言,污我畏战?”
“若非我当机立断寻回尸首,你连你儿子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你王家有钱有势,就能如此忘恩负义,颠倒黑白吗?!”
“再说了,你儿子王仁是什么东西?青川县谁人不知?”
“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被悍匪所杀,是咎由自取,是老天开眼。”
他又戟指赵德庸,字字诛心:
“还有你,赵德庸。”
“身为父母官,不辨是非,屈从豪强,构陷忠良,视律法如无物。”
“王仁作恶时你在哪里?王家构陷我家人时你又在哪里?”
“如今剿匪不力,追银无果,就想拿我这小小捕快来背锅?”
“你这官,当得连窑子里的婊子都不如,至少婊子还要点脸。”
“反了!反了!”赵德庸气得浑身发抖,脸皮紫胀,指着华清的手指都在哆嗦:
“大胆狂徒,目无尊上,咆哮公堂。”
“李华清,你……你罪加一等!”
他脑中急转,瞬间想到了一个最恶毒的惩罚。
时值边境告急,西羌铁骑屡犯边关,烧杀抢掠,凶名赫赫。
朝廷紧急征调兵员,各州县都摊派了名额。
青川县的名额,正让赵德庸头疼不已,无人愿往。
“好!你李华清不是自诩勇武,能闯龙潭虎穴吗?”赵德庸脸上露出阴狠而得意的笑容,抓起案头一份兵部行文:
“西羌犯境,国难当头,本县正缺敢战之士。”
“李华清,你办案不力,顶撞上官,罪无可恕。”
“念你曾为县衙效力,本官法外开恩,免你牢狱之苦。”
“这戍边抗羌的兵役名额,就由你顶上。”
“若敢抗命,以逃兵论处,格杀勿论!”
“兵役?!”堂上众人皆惊。
去西疆前线打羌人,那几乎就是九死一生的绝路。
董捕头等人看向华清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一丝庆幸——幸好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