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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神静气,排除戾气的干扰,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心中勾勒出牛师傅的样貌,默念他的名号,然后传递出一个清晰的意念:“师傅,安好?如何脱身?”

片刻的沉寂后,一股微弱但沉稳的意念如同涟漪般传回:“无恙。戾气聚而不散,此地恐有阴灵滋生,彼心术不正,易引火烧身。静观其变,护好自己。”

牛师傅的提醒让周小小心中一凛。她再次凝神感知,果然发现在这浓稠的灰黑色戾气中,隐隐有几丝更加阴寒、更具侵略性的气息在游弋,那是即将被孕育成型的低级恶灵,它们被这里的负面能量吸引,也在不断壮大。

赵卫东为了逼问出想要的结果,手段可能会越来越激烈,他内心的暴戾和贪婪,正是滋养这些阴灵的最佳温床。

果然,第二天,赵卫东加强了对牛师傅的审讯。他不再满足于问话,开始动用一些“疲劳战术”和精神压迫,不让牛师傅休息,轮番派人进行呵斥和恐吓。周小小在隔壁能隐约听到动静,心急如焚。

她必须做点什么。直接对抗不行,但或许可以借助这里本身就存在的“势”。

她想起牛师傅关于“阵法”和“借势”的教导。这栋楼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戾气聚集阵”,而赵卫东作为这里的掌控者,其心性与这里的“势”相连。如果能让这里的“势”出现紊乱,或者让那些滋生的阴灵去干扰赵卫东……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如同火中取栗。一旦失控,可能反噬自身。

但周小小没有更好的选择。

当天夜里,她利用看守换班的间隙,悄无声息地将床边一块松动的砖石撬起。她咬破食指,忍着痛,以血为墨,在砖石背面快速绘制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引煞符”。此符不能创造煞气,但能像磁石一样,引动和放大周围已有的负面能量。

她将绘制好的砖石小心翼翼放回原处,符面朝下。然后,她再次凝神,将一丝意念附着在符上,将其指向的目标——锁定为正在二楼办公室休息的赵卫东。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脸色苍白如纸。她躺回床上,默默调息,等待着不确定的结果。

起初,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到了后半夜,周小小敏锐地感觉到,楼内的戾气流动似乎加快了一些,那几丝阴寒的气息变得活跃起来,开始向着二楼某个方向汇聚。

第二天上午,赵卫东没有出现。负责看守的人议论纷纷,说赵主任昨晚似乎没睡好,做了一夜噩梦,早上起来头昏脑涨,脾气格外暴躁,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

周小小知道,她的“小动作”起效了。那简陋的“引煞符”不足以造成实质伤害,但放大了赵卫东自身的心魔和楼内的负面气息对他的影响,让他被噩梦和烦躁困扰。

接下来的两天,赵卫东的状态越来越差。他眼窝深陷,眼神布满血丝,审问时更加易怒和失控,甚至开始疑神疑鬼,觉得有人在他背后搞鬼。他加强了楼内的看守,却无法驱散那种如影随形的不安。

周小小趁机再次通过意念与牛师傅沟通:“师傅,时机可否?”

牛师傅回应:“火候未到。戾气已动,然根基未损。需一外力,或可破局。”

外力?周小小冥思苦想。在这隔离之中,哪里来的外力?

转机出现在第三天下午。厂区突然传来消息,市里的军事管制委员会(军管会)派下了一个工作组,进驻厂里进行调研和“纠偏”。原来,老书记在康复后,一直暗中通过自己的渠道向上反映厂里运动扩大化、影响生产的问题。加上近期国内政治风向的微妙变化,军管会决定介入。

工作组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赵卫东的地位受到了直接挑战。他急于拿出“成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和正确性,对牛师傅和周小小的逼问更加急迫,甚至开始考虑使用更极端的手段。

这天晚上,月色被浓云遮蔽。赵卫东亲自提审牛师傅,地点就在一楼靠近周小小房间的审讯室。周小小能清晰地听到赵卫东因为焦躁而拔高的声音,以及他拍打桌子的巨响。

“牛得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实交代你们的封建迷信活动!还有那个周小小,是不是你的同党?!”

周小小感觉到,楼内的戾气在赵卫东情绪的引动下,如同沸水般翻腾,那几丝阴寒的气息变得异常活跃,甚至开始凝聚成形——几个模糊、扭曲的黑色影子开始在空中若隐若现,散发出恶意和嗜血的念头。

牛师傅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凝重:“小心,阴灵将成,彼心魔已深,恐生变故。”

就在这时,赵卫东似乎因为牛师傅的沉默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猛地掀翻桌子,怒吼道:“你不说是吧?好!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来人!”

周小小知道不能再等了。赵卫东的疯狂很可能引动那些阴灵发动攻击,目标不仅是牛师傅,可能也包括这栋楼里的所有人。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将自己作为诱饵和放大器,引动这栋楼所有的戾气和阴灵,冲击赵卫东!

她集中了所有剩余的精神力,不再压制自身的气息,反而主动释放出修行者特有的、纯净的“灵”。在这片污浊的戾气中,她的灵光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吸引了所有游弋阴灵的注意!

那些模糊的黑色影子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调转方向,朝着周小小的房间扑来!同时,整个楼宇积累的灰黑色戾气,也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

周小小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要被碾碎、吞噬。她咬紧牙关,双手快速结出一个牛师傅教过的、用于引导能量的简易手印,将汹涌而来的负面能量强行引导、压缩,然后——通过意念连接,猛地导向隔壁审讯室里的赵卫东!

“啊——!”

隔壁传来赵卫东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惨叫。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瞬间扑到了他的身上。紧接着是桌椅翻倒、身体撞击墙壁的混乱声响。

扑向周小小的阴灵和戾气在失去她这个“焦点”后,大部分被转移到了赵卫东身上,剩余的部分也因能量结构的瞬间紊乱而四散冲击。周小小首当其冲,被这股冲击力撞得气血翻腾,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瘫软在地。

外面的看守被赵卫东的惨叫和屋内的异响惊动,慌乱地打开房门,看到的却是昏迷不醒的周小小,以及隔壁房间里,蜷缩在墙角,目光呆滞,浑身颤抖,嘴里不停胡言乱语、显然已经精神失常的赵卫东。

混乱中,牛师傅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束缚,他走到周小小房间,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军管会工作组迅速接管了现场。赵卫东的突然“疯癫”成了一个谜团,加上他之前激进的言行早已引起不少人的不满,此事被定性为“因工作方法不当、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突发疾病”。而牛师傅和周小小,作为被赵卫东非法关押审查的受害者,在被简单问询后,很快就被释放。

周小小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来。这次冒险让她元气大伤,但也让她对能量的控制和运用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牛师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加大了给她调理身体的力度。

赵卫东事件成了厂里运动热潮迅速退去的转折点。军管会工作组大力整顿秩序,强调“抓革命、促生产”,厂里的生产活动逐渐恢复。牛师傅和周小小回到了维修车间,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但周小小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她抬头望向天空,虽然依旧阴沉,但她能感觉到,那笼罩在天地间的沉重“戾气”正在缓慢地、一点点地消散。寒冬的坚冰正在松动,春天的气息,或许真的不远了。

而她,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新的挑战,在这条布满荆棘 yet 充满可能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她的目光越过厂区的高墙,投向更遥远的地方,那里或许有更广阔的天地,等待着她去探索,去守护。

寒意未消的初春,维修车间里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人气。机器重新轰鸣起来,工友们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神里不再是最初那种死寂的恐惧或狂热的批判,多了些专注于活计的踏实。牛师傅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拿着工具在机器间穿梭,偶尔指点一下围拢过来的年轻工人。周小小跟在他身边打下手,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气息也比之前沉稳了许多。

赵卫东的“疯癫”成了厂里一桩讳莫如深的悬案。有人说他是亏心事做多了,撞了邪;也有人说是压力太大,精神崩溃。他被家人接走,不知所踪。军管会工作组在整顿秩序后也撤走了,厂里的生产生活似乎步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轨道。然而,周小小和牛师傅都清楚,那弥漫在天地间的“戾气”并未完全消散,只是暂时潜伏,如同冬眠的毒蛇。赵卫东的疯狂,不过是这股力量在一个特定容器内的剧烈爆发。

“感觉怎么样?”休息间隙,牛师傅递给周小小一个军用水壶,里面是温热的草药茶。

“好多了,师傅。”周小小接过,抿了一口,一股暖流融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受损的元气,“就是……有时候还能感觉到一些‘东西’,很淡,但还在。”

牛师傅点点头,目光扫过车间角落堆积的废旧零件,那里似乎萦绕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灰暗气息。“阵基未除,浊源未清。赵卫东只是个引子,这厂子,乃至这方圆百里之地,沉积的负面之气非一日之寒。我们之前所做的,不过是捅破了一个脓包。”

“那该怎么办?”周小小问道,她想起那天晚上引动戾气反噬赵卫东时的惊险,若非牛师傅暗中护持和她自身灵光纯净,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彻底清除如此规模的戾气,对她而言如同蝼蚁撼树。

“等。”牛师傅言简意赅,“等一个契机,等天地气运流转。你我之力,尚不足以涤荡乾坤。但可做些准备,疏浚引导,以免下次爆发时,再酿惨剧。”

从那天起,牛师傅开始更系统地教导周小小关于“势”与“阵”的学问。不再局限于简单的符箓和意念传递,而是涉及山川地脉、五行生克、星象流转的宏大体系。他利用维修车间和厂区的废弃材料,教周小小如何布置微小的“净尘阵”、“安神符”,这些小小的阵法无法改变大格局,却能像细小的溪流,缓慢冲刷、净化一小片区域的污浊之气。周小小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她的天赋在实践和系统理论结合下,迸发出惊人的潜力,感知越发敏锐,对能量的操控也愈发精细入微。

时间在机器的轰鸣和隐秘的修行中悄然流逝,转眼到了夏末。厂里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一台关键机床屡修不好,牛师傅去看了一眼,在基座下不起眼的地方用粉笔画了个扭曲的符号,又让周小小调整了几个零件的摆放位置,机器竟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厂区边缘原本一处总是让人觉得阴冷不适的旧仓库,在周小小“无意”中移栽了几株艾草和桃树枝后,那种不适感竟渐渐消失了。工人们私下议论,都说牛师傅是真有本事的人,连带着他那个小徒弟,也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灵秀。

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慢慢改变着周围人对他们的看法,也引来了不同的目光。

这天,厂里来了一个陌生的中年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有领章帽徽,身材精干,眼神锐利,自称姓李,是市里新成立的“工业技术革新小组”的成员,下来调研。他在厂领导的陪同下在车间转了一圈,最后在牛师傅和周小小工作的区域停留了很久,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那些被牛师傅调整过、运行格外顺畅的机器,以及周小小随手放在工具架旁、用废弃电线缠绕成的、内含简易安神符的小装饰。

傍晚下班,周小小和牛师傅刚走出车间不远,那位李同志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牛师傅,请留步。”李同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牛师傅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周小小下意识地凝神感知,发现此人周身气息凝练,气血旺盛,并非修行之人,但意志极为坚定,仿佛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更让她注意的是,他腰间挂着一枚不起眼的青铜小镜,镜面模糊,却隐隐散发出一股中正平和的能量场,将周围游离的微弱负面气息都排斥在外。

“李同志,有事?”牛师傅开口。

李同志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牛师傅,明人不说暗话。我并非什么技术革新小组的,我隶属中央调查部特别事务处理局,代号‘钟馗’。”

中央调查部?特别事务处理局?周小小心中一震,这是个她从未听过的部门名称,但“钟馗”二字,以及那人身上那股不同于常人的气息和那面小镜,让她瞬间明白,这绝非普通的政府工作人员。

牛师傅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淡淡道:“是为这厂里的‘气’,还是为赵卫东的事?”

李同志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都有。牛师傅果然非同一般。赵卫东事件,我们事后勘查,发现了残留的能量冲击痕迹,绝非普通精神疾病所能解释。而这厂区,乃至周边区域,近年的异常报告也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怀疑,有超越常规的力量在活动,可能是敌特破坏,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周小小,尤其在她那双过于清澈明亮的眼睛上停留片刻:“这位小同志,想必也身负异禀吧?那天晚上,能量爆发的核心,似乎就在关押你们的隔离楼。”

周小小心中一紧,看向牛师傅。牛师傅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紧张。

“李同志找我们,是想做什么?”牛师傅问。

“合作。”李同志直言不讳,“国内像你们这样拥有特殊能力,并且心术端正的人不多。我们部门成立的初衷,就是处理这类常规手段无法解决的异常事件,维护国家和人民的安定。近期,我们监测到多地气场紊乱,异常现象频发,与这厂里的情况有相似之处,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危机。我们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

他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牛师傅:“这里面是近期几起异常事件的初步报告,地点就在邻省。我们怀疑,有一个隐秘的组织,可能在利用动荡时期积聚的负面能量,进行某种危险的仪式或试验。我们希望二位能协助我们调查,必要时,出手干预。”

牛师傅没有立即接过信封,而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着什么。良久,他开口道:“天地戾气,非是一人之过,亦非一地之灾。若能消弭祸端,义不容辞。但小小年纪尚轻,修为尚浅……”

“师傅,我去。”周小小突然开口,语气坚定。她感受到信封里透出的几缕气息,阴寒、扭曲,带着令人作呕的恶意,与她在这厂里感受到的戾气同源,却更加精纯和危险。一种莫名的使命感在她心中升起,她知道自己无法置身事外。

牛师傅看了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一声轻叹:“也罢,雏鹰终须迎风展翅。李同志,我们需要准备一下。”

三天后,一辆绿色的吉普车驶离了厂区。车上除了司机,就是李同志(现在周小小知道他叫李明远,代号“钟馗”),牛师傅和周小小。他们带上了牛师傅早已准备好的一个藤箱,里面装着罗盘、古旧线装书、特制的符纸、朱砂以及一些奇特的矿石和草药。周小小则带着她自己制作的一些小法器和对未知既紧张又期待的心情。

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邻省一个偏僻的山村。据报告,那里近几个月接连发生牲畜诡异死亡、村民离奇昏睡不醒的事件,当地传言是“山鬼作祟”。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将近一天,才抵达那个被浓重山雾笼罩的村庄。村子死气沉沉,几乎看不到人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让人头脑发晕。

李明远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仪器,上面的指针在不断晃动。“能量读数异常,有强烈的精神干扰和生命汲取迹象。”

牛师傅下车后,仔细观察了一番地形,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眉头紧锁:“好阴毒的手段!这不是自然形成的‘煞地’,是有人布下了‘聚阴夺灵阵’,强行抽取地脉阴气与生灵精气!”

他指向村子后方一座形状如同卧牛的山岭:“阵眼就在那山坳里。布阵之人,心思歹毒,以此阵滋养邪物,或修炼阴邪功法。”

夜幕降临,三人借着夜色和浓雾的掩护,向卧牛山坳潜行。越靠近山坳,那股腥甜气息越浓,周小小感到一阵阵心悸,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她运转牛师傅传授的静心法诀,才勉强稳住心神。

在山坳深处,他们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一个由白骨、黑色石块和扭曲符文书就的诡异阵法正在缓缓运转,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阵法中心,悬浮着一个模糊的、不断扭曲膨胀的黑色气团,散发出强烈的阴寒和吸摄之力。周围散落着不少干瘪的动物尸体,甚至还有几具若隐若现的人类虚影,在痛苦地挣扎嘶嚎,他们的精气正被那黑色气团源源不断地抽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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