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天还没亮，秦淮茹已经起床，开了灯坐在了镜子前。
桌面上摆了几件化妆品，贾张氏昨天买的，除了当年她嫁到贾家的时候，这还是她第一次见。
鹅蛋粉擦脸，口红抹唇，秦淮茹每次都只用一点点，一笔一笔对着镜子画了将近一个小时。
画完了脸，秦淮茹对着镜子臭美了几分钟，转身拿出裁剪过的衣服，穿上后退后几步，对着镜子不断调整，直到身上凹出若隐若现的线条才满意的点头。
哪怕是当初嫁到贾家，秦淮茹也没有这么细致。
对女人而言，美貌就是武器，评价美貌的标准则是能吸引多少男人。
工作日大家起得早，秦淮茹出门的时候，中院水槽已经排上了队。
中院甚至前院的几个顶梁柱，挤在水槽边洗漱，听到动静的时候随意抬头瞥了一眼，好几个都愣了，过了几秒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然后暗中戳了戳没抬头的邻居。
这种众人瞩目的待遇，秦淮茹很是受用。
‘看来我魅力不减当年，这些人跟村里那些农民汉子也没区别......’
秦淮茹嘴角微微上扬，对今天的见面信心十足，扶着棒梗，转身走向通往后院的游廊。
眼见秦淮茹进了后院，中院的几个男人炸了锅。
“她穿成这样干什么？院里就这几户人家，少说也当了五六年邻居，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说话的男人眼睛有些躲闪，脸上正气凛然，势必要跟不良风气斗争到底。
虽然不良风气是谁传出来的很难说。
旁边一人点头附和道：“化妆也就算了，衣服还穿成那样，根本不像个工人。”
最开始愣住的人吐掉漱口水，开口反驳道：“得了吧！你就差流口水了，这里没外人，装什么正经人？反正免费看，又不找你们要钱。”
几个先前义正辞严的汉子，听了这话都红了脸，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洗漱。
白给的眼福，不要是傻子。
他们都是三十多岁，往前倒二十年，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八大胡同都还开着呢。
......
......
跨院里，徐静安把自行车推出倒坐房，跨过门槛的时候弯腰在煤球身上搓了一把，煤球也配合的起身昂头，仿佛是上班前的固定动作。
“你今儿真不去上班了？”
徐静安扭过头，看着亭子下边的赵成，心中有些疑惑。
去趟派出所，来回最多一个小时，算上办事的时间一个上午就够了，何须耽误剩下的半天。
“机会难得，我想歇歇。”
赵成脸上有些许疲惫，叹息道：“天天泡在工厂里，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而且管厂子比我先前想的难多了，在家里我还能清静些搞些研究，在厂里要应付各种检查和文件，没多少时间钻研。”
徐静安略一思索，微微点头。
近半年确实有了不少检查，连生产都有些影响，赵成若是想保证生产还要继续研究，付出的精力要比当一个单纯的工程师多。
“积压下来的任务可不会自己消失，早晚都是你来干。”徐静安打趣道。
“早晚要干，那为什么不是晚些干？”
赵成打了个哈欠，笑道：“那些检查工作不需要我，副厂长也能顶上去！而且他们都是熟手，可能比我干的还要好。”
说话间，赵成眼神微变。
虽然他基本确定厂里没有拉山头的迹象，但还是要试探试探，这次就是个机会，厂里上下都有他安排的自己人，出不了乱子。
“那晚上吃什么，我顺路买菜回来。”
徐静安推车到门口，忽然回过头问了一句。最近她们厂也没多少研究工作，也没有车间来配合实验，还不如早些下班。
赵成摇头道：“我回来的时候就顺便买了，鱼在缸里养了一天，泥沙应该排干净了，晚上喝鱼汤，我给你露一手！”
送徐静安走到栅栏门，赵成和煤球转身就回了院里，似乎多迈出去一步就会沾上班味，辜负了这个休假。
抄手游廊方向，秦淮茹扶着棒梗，磕磕绊绊进了后院。
“徐家妹子，这么早就上班？”
秦淮茹拉着棒梗快走几步，转过身跟徐静安并肩而行。
赵成很难说动，还不如走夫人路线，反正都是一家人，说动一个就能成。
徐静安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棒梗臃肿的右腿和拐杖，暗暗叹气。
“孩子腿伤了要注意保养，不能在外头吹风。”
她读书的时候跟着沈青几乎走遍北京周边，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虽然善良，但不是缺了脑子。
偷东西摔断了腿，这种事还是交给警察公事公办好，私下讲情面太尴尬，还要防着对面蹬鼻子上脸，一堆烦心事。
“......我带他出来透透气，这孩子太调皮，实在是对不住。”
虽然碰了个软钉子，但秦淮茹没忘今天的任务，摁着棒梗的头给徐静安道歉。
“知错就改，是个好孩子，我上班不赶趟了，咱们回见。”
说完，徐静安推着车往外走。
大家都是生在民国，长在新时代，逢人留着三分小心几乎成了本能。
如果棒梗真心学好，徐静安不介意劝赵成放他一马，可惜，真心不是一句话能看出来的，至少徐静安没看出来。
眼见徐静安离开，秦淮茹伸手想阻拦，却最终没有动作。
“她是同意了吗？”
直到瞥见徐静安离开后院，棒梗才敢抬起头，眼神中充满期待。
昨天从医院回家之后，秦淮茹教了他一下午，包括怎么说话，怎么喊人，怎么道歉。
棒梗昨天听的很认真，今天也做的很认真，说实在的，他读书都没用过那么多劲头。
迎着儿子期待的眼神，秦淮茹缓缓摇头，“待会见了赵成，记住我昨天教你的，说话要恭敬！”
棒梗脸色骤然阴沉，点头道：“知道了。”
秦淮茹笑了笑，上手开始敲栅栏门。
赵成刚到凉亭，屁股还没坐稳，听到声音立马赶了过去，边走边笑。
“这才刚出门，忘拿什么东西了？要是累了就一起请假歇一天！”
绕过倒坐房，直接就看到栅栏门。
门外边秦淮茹穿着单薄的衣服，身边是拄着拐杖的棒梗，在秋风中显得有几分可怜。
赵成脸色一变，露出几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