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边请。”
前台的小护士热情得很，不管我怎么婉拒，她都默认为是我“难以启齿”，一边劝我不要不好意思，一边领着我往坐诊区走。
眼见着真的就要去咨询了，我下定决心说什么也要走，可突然从店里传来的一阵争吵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你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
——“哎哟，老妖婆，你还敢报警？你报啊！你信不信我把当年的事都给你抖落出去？你猜猜，到时候你要不要坐牢？”
——“你少胡说八道！”
——“嘿嘿，老妖婆，二十年前，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要么给我二十万封口费，要么，咱们就报警！”
……
我身边热情的护士瞬间变脸，她撇下我，快步冲进坐诊室，似乎是去劝架去了。
我犹豫了一下，心想大约可能是医闹一类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必掺和。可我刚转身要走，就听到坐诊室传来小护士的尖叫声，似乎医闹的人在对小护士动手动脚。我没办法坐视不管，便又改变主意，朝坐室快步走去。
一进作战室，我就看到一个老流氓正抓着小护士的手抚摸。这老流氓我是认识的，正是之前跟我有过节的金幺。
巧了不是？
“老流氓，吃饱了太闲了，还是饿了想吃看守所的饭了？”我一把扭住金幺的手腕，逼迫他放开小护士。
“哪个王八蛋敢这么跟金爷说话？”金幺本来横得不行，可等他看清我是谁后，瞬间就蔫了，“怎……怎么是你？”
“你敢在爷面前闹事，知道什么下场吧？”我威胁道。
“陆哥。我错了我错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知道您老人家在这里……您那位姑（顾）奶奶没跟着吧？上回我都破相了！才养好，不敢再得罪你们了！”金幺倒是识趣，他一个劲求饶，一边可怜兮兮地盯着被我控制住的手腕，似乎是想让我放过他。
“滚。”我不和他多废话。
金幺连连点头，等我把他手一放，他很快就屁滚尿流地走了，边走边还四下张望，生怕顾悦灵出现给他再弄个破相。
可惜，顾悦灵不在。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和她肩并肩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紧。小护士热情地在我身边表示感谢，我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想着赶紧离开，回去酒店房间把自己锁起来。
偏偏这时，方婧惊讶地指着我说:“你……你是陆然？”
我没想到方婧能认出我。按理说，我跟她的关系并不密切。她只是我前女友方雨薇的姑妈，我们的关系最多就是曾经我跟方雨薇还在交往的时候有一次一起吃过饭。这么算下来，怎么都有十一年了，亏她居然还能认出我。
“医生，你们认识吗？原来他是老客户啊。嘿嘿，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不孕不育的问题，咱们方医生指定给瞧好。”小护士误会了，掩着嘴偷笑，“那我给他安排插个队。你们先慢慢聊病情，我把门带上。”
小护士迅速溜了出去，哐当一声带上了门。
这下，坐诊室就只剩我和方婧了。
“你……”方婧注意到了我手中的挂号条，“也有不孕不育的问题？”
我先是感到无比尴尬，随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也？”我忍不住问，“还有谁找过您吗？”
方婧面色凝重，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说。好半天，她露出像是良心发现般的豁达表情，缓缓说道:“按理说我不该跟你透露病人的隐私，但你多少也算是病人家属，而且，我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医德。”
“病人家属？您的意思是？”
“没错，是你爸。我跟他还算熟，老熟人了。”
“啊？”我犹如五雷轰顶，“我爸？他找了这么多老婆？他还不孕不育？那我们几兄弟是怎么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先别激动。”方婧解释道，“他的问题不是天生就有的。是找了你妈以后才有的。”
我松了一口气，用嘲笑的语气说：“怪不得。不过他真是老不要脸，我看根本不是病，而是他自己老了还不消停。他跟我妈结婚的时候，他四十，我妈二十。他一把年纪了，生不出来不是应该的吗？”
“你说对了一半。”方婧表情阴沉地说，“年龄大了，精子活力下降，确实是不孕不育的原因之一。不过，你爸的情况更特殊，他当年听从了一些没有医德的专家的话，吃了一种自制的药，说是能雄风不倒，但后来发现，这种药改变了精子的性状，会导致不孕不育。”
我捕捉到了方婧的情绪变化，也注意到了她前后呼应的那句“没有医德”。
“所以，我爸他换了新老婆后，为了雄风不倒找您要了药，最后把自己搞得不孕不育，又开始找您看不孕不育的病？”我猜出了大概。
“是我不对。”方婧的神情像是陷入了回忆，“我不该听信那个混蛋的话。我以为他是天才……当年我太需要那篇论文了，为了评职称，我已经走火入魔……我着了他的道，答应帮他做试验，来换取论文……可没想到他的药根本就不成熟……你的根本目的根本不是要做雄风不倒的药，而是想通过影响精子，做基因改变试验……”
我隐隐听出不对劲。天才？试验？基因遗传学方面的？怎么跟我知道的一个人很像？
“方医生，您说的人，不会姓顾吧？”我试探着问。
方婧脸色大变，她惊恐地看着我，用颤抖的声音问:“怎么，你知道顾成业？”
好家伙！原来我跟顾成业的缘分这么深吗？早在我没出生的时候，我跟他就有生死之仇了。
“对不起……”方婧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说，“用了那个药，对遗传学的改变是不可控的。我一直都很后悔，不该让你爸吃那个药。”
“方医生，你不用自责。我爸活该不孕不育。而且，你还是医术高超。你看，我这不是生出来了吗？而且各方面都好好的。活蹦乱跳。”我自嘲道。
“……陆然。”方婧犹豫地说，“其实……你是试管做出来的……”
“啊？”我愣住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那个年代，国内还做不了。是顾成业说他在美国认识一个什么团队，好像领头的姓张，他们家族在医学界挺有名的……试管是在那做的。”
我心里不禁五味杂陈。
原来，我跟张家在那个时候就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