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祖迁都后，歙县盐商在两淮的盐业中，最初以黄氏家族为首，被众商推为纲商。
也就是徽商在扬州的大头目。
与临淮侯合作的盐商。
临淮侯提督中都留守司，是徐凤爵订婚的夫家，死的太早，在这风云跌宕的年代，黄氏也顺势藏头安静。
并非不做生意了，而是放弃与上层交易。
这个选择证明了黄家的眼光，专心经营本地士绅豪商圈，躲过了风雨。
这些消息董成虎也能收集到，但董成虎不知黄家底细。
如今家主黄鉴业，遁世五年，蓄养死士二百多人，没有跟随徐弘基退守南京，藏起令人羡慕的富贵，关闭府城的大宅，到乡下的别院居住，坐看风起云涌。
南北统一序幕拉开，黄鉴业只用了半个月就与江都有头有脸的人联络好了。
二心的人也有，但正值徐弘基撤退，很多人家莫名其妙消失，让人以为他们去了南京，实则黄鉴业赚了个盆满钵满。
王朝交替，总少不了这类聪明人，隐藏在暗中，家族实力急速膨胀。
只要找到机会效忠新朝，立刻就能释放实力，与新朝大股东和睦相处，一起巩固江山，一起扣剥百姓，做永远的人上人。
人家还是主人，而且是‘东主’。
陆天明给他们机会释放实力。
前院已经排好觐见顺序，除了他们本来的安排，也就是选中的三十家。
这让准备好礼物的黄鉴业暗自得意，一边享受众人的恭维，一边下令管家马上回府把礼物搬过来。
手里的礼物只是见面礼，家里的礼物精心准备三年了。
远远的看到莺莺燕燕站满正堂，女儿娇羞依偎在锦榻男人怀中，黄鉴业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宋裕本和骆养性是陪客，前者不想搭理这些傻帽，站门口闭目养神。
骆养性却不得不搜身，带人入门。
黄鉴业穿着很普通，棉布长袍戴璞帽，看起来平易近人。
进门匍匐下跪，“江都徽人黄鉴业，拜见圣人，上位千秋功业，震古烁今，小人日夜仰望期盼，终得所愿，天下盛世来临，小人代江都万民叩谢圣恩。”
他的跪姿十分标准，双手伏地，额头贴砖，屁股尽量放低。
虔诚！
这一看就练了很久，否则摆不得如此顺畅。
“免礼，赐座！”
陆天明搂着黄莺拍拍胸口，她立刻娇笑一声，“父亲，您无需紧张。”
黄鉴业坐了半个屁股，大男人腼腆而笑，“回上位，小人不紧张，为您带了两件礼物，请您笑纳。”
“哦？这多不好意思。”
“上位纳新土，纳新人，小人很高兴，应该恭贺。”
骆养性把他代为拎着的盒子放到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玉盘。
上好的昆仑脂玉，难得是一半带黄，一半带绿。
黄色的雕刻为龙，绿色的雕刻为凤。
好一个龙凤团玉。
陆天明拿在手中啧啧称奇，“黄东主有心了，这可破费了，陆某不贪便宜。”
黄鉴业对陆天明的称呼很满意，不直呼其名，其实就是认了‘岳父’。
“上位，此乃小人对上位纳人的贺礼，不值多少银子，贵在合适，也算…送女儿的嫁妆，为陆氏开枝散叶，乃天道喜事。”
“黄东主会说话，那…美人就收着吧。”
黄莺跪着接到手中，放到一旁锦帕中，又喜滋滋靠身上。
“黄东主，咱们是一家人，江都民风如何啊？”
黄鉴业立刻站起来，“回上位，江都渴盼上位许久，大军如亲人，小人可担保，江都归心似箭，一片坦诚。”
“好，好，好，咱也不用脱裤子放屁了，江淮新的商号成立，就有黄东主牵头，陆某入股一千万两，你看怎么样？”
“一千万两无法彰显上位神仪，至少三千万两。”
陆天明眨眨眼，“有…有这么多吗？”
黄鉴业大手一挥，“江淮万万两商号，上位三千万两并不多，一个月后，商号解送京城，恭贺新朝鼎立。”
入股不用掏银子，反而空手赚三千万两，陆天明仰头哈哈大笑，顺势在黄莺嘴上亲了一下，“黄氏美人，江南最佳，骆都督负责陆某选秀之事，那黄东主做副使吧，你的眼光，陆某非常相信。”
黄鉴业大喜，这是妥妥的魁首地位，借着选秀，把所有人隐藏的历代资产都诈出来，豪商还得感恩戴德。
再次五体投地，“微臣领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叩谢圣恩。”
“黄东主客气了，请起，请起，咱们是一家人嘛。”
黄鉴业起身依旧鞠着，“回上位，龙凤团玉乃小人送您的礼物，小人还有一件礼物，送给圣人。”
“哦？拿来看看。”
陆天明迫不及待的样子，让黄鉴业从头到脚的清爽，只要看过这个礼物，咱绝对是新皇在江南的重要支点。
不敢说江南，至少江淮是大哥。
到门口向远处招招手，三十六个人，用大红丝绸裹抬着九块木板，每四人抬一块，很快来到门口。
骆养性出去看一眼，允许四人进门组装。
随着木板一块挨着一块拼接，陆天明直接从锦榻下地，到面前观看。
黄鉴业对陆天明两眼放光的神色更满意了。
因为这是九块金丝楠木的屏风，每块上寓意都不同。
威风凛凛的太岁大将军望天，边墙内外壮阔的山河，血腥厮杀的战场，劈波斩浪的船队，手握权柄的军政总督…
中间是巨大的山河旗、裁决旗、陆氏黄龙旗。
九条金龙在九块屏风上飞舞，象征九五至尊。
人家一个人，就把所有人的马屁拍了，而且拍尽了。
黄澄澄的屏风放金銮殿都够威风。
陆天明确实少见多怪，伸手去抠一抠上面的浮雕，全是纯金镶嵌。
来到背面，是一幅完整的山河旗。
四周金银线交织，让皇城的银行来做，都不一定做得出来。
陆天明伸手触摸，连连说道，“黄东主有心了，有心了，有心了…”
黄鉴业掩饰不住的笑意，“上位喜欢就好，小人年前就想送到京城，可惜无法转运，千呼万唤，王师终于来了。”
陆天明一抬手，“来人，请黄东主去休息，今日陆某累了，改日再见诸位士绅，不不不…还是请黄东主代为安抚，你办事，我放心。”
黄鉴业痛快躬身，“小人不打扰上位雅兴，新朝万岁。”
陆天明等他消失在廊道，冷冷瞥了一眼骆养性，后者也在赞叹，被目光扫了个机灵，但这家伙天生会读圣意，靠近低声道，“大约价值八百万两。”
呼~
陆天明呼出一口气，崇祯一年收税都收不到这么一块屏风。
正面叽叽喳喳的美人此刻绕过来，娇弱扑到怀中，“上位，臣妾叹为观止。”
“我一样，咱们晚上好好研究。”
“是，郎君英雄气让人着迷。”
哈哈哈…
门口的宋裕本咧嘴看着入戏的男人，再看看一群女人，连连摇头。
没注意跑过来一个将官，满头大汗交给他一封军情快信。
宋裕本展开立刻瞪眼，进门大吼，“闪开，本官有事汇报。”
陆天明翻了个白眼，煞风景。
一群女人躲回屏风后，陆天明刚伸手抚摸金雕，宋裕本快速道，“李自成登基了。”
“嗯？啥？”
宋裕本又快速道，“李自成在绍兴登基，李开先下手迟了，他裹挟了三十万人。”
陆天明顿时如吃了粑粑一样。
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