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里偷闲，水乳交融。
这事只要心情舒畅，也挺解乏。
两人又休息了半个时辰，才感觉饥肠辘辘。
此刻汤元一脸沉重，帮他穿好衣服，软语轻声道，“夫君，魏国公可以在一个时辰内，毁了南京城。”
陆天明正处于放空时间，闻言一愣，“啥？到处放炸药？累不死他。”
“他可以炸平南京，但无法战胜大军，水淹南京可以灭杀几十万大军。”
“夫人在说什么？”
“夫君知道胥河吗？”
“听说过，中原最古老的运河，沟通芜湖和太湖，现在还能行船吧，我好像听周梅说过，胥河经宜兴、溧阳、高淳，穿固城湖，在芜湖注入长江，全长200多里，直接沟通太湖与大江，少走八百多里水路，但难以行使大船。”
“夫君记性真好，那您听过上容渎与破岗渎吗？”
“毒？什么毒？”
“您听错了，是沟渎之渎，水沟或小渠之意。”
陆天明摇摇头，“我怎么可能听说过一条小渠。”
“您得听说，因为这条水渠是太祖扩建，沟通江宁、溧水、句容、丹阳，从秦淮河直接到通济河，翻山越岭，厉不厉害？”
陆天明脸色刹那凝固，“果然脑子进屎了，他要带着整个南京城消失。”
“夫君别激动，只是一个想法，要想实现非常难，而且需要同时操作。探子正在画水文图，这种事本地人也不一定清楚，必须是经常在三府之间溜达的人，熟知河渠走向。
东乡那个执役头领知道，破岗渎落差高达五丈，靠一条水渠不行，但秦淮河上游有三条河，溧水直通石臼湖，可以东中西三条洪水刹那倾泻。”
陆天明哪还有心思与她搂搂抱抱，大步下楼，来到前院正殿。
佛像前果然一群人在研究水文。
韩老三看到他，扑通下跪，“小人拜见圣人，江南百姓日思夜想，总算把您盼来了。”
陆天明突然被他逗笑了，“韩老三，你这嘴不错，希望给陆某一个好消息。”
“是，一定给圣人好消息，您放心，小人知道怎么破洪水。”
世界上第一条运河
破岗渎运河
常延龄也在旁边，神色凝重。
董成虎递过来一张图，有点潦草，但陆天明一眼看出歹毒。
高处的河都能沟通，那低处的河不言而喻，水淹南京至少在地理上可行。
韩老三指着地图上十几条水流，给陆天明讲解南边的水文。
整体上看，长江、破岗渎、胥河，从北向南平行，沟通大江东西，一条比一条近。
胥河陆天明知道，四百年后叫芜申运河。
春秋时期，吴王阖闾为运输伐楚所用粮食，命伍子胥开挖运河，东通太湖，西入长江，胥河由此开凿。
运河很方便，但也为下游带来水患，本来不通的两地，洪涝会互相影响。
一直到明初，老朱动用36万民夫疏浚胥河，建石闸启闭，向北沟通固城湖和石臼湖，与秦淮河联系在一起，成为了南京通往芜湖、苏州的重要水道。
永乐初年废掉运道，再筑东坝，嘉靖三十五年筑下坝，从此高淳境内诸湖水不复东行。
这是为了防止洪涝，不是为了堵船，小型船只还可以通过，但载重的大船很麻烦，需要牲口拉，或者堤坝两头卸货，接力运输。
破岗渎在三国挖建，孙权最初建都在京口(镇江)，迁都到建业(南京)后，太湖物资就只能从长江转输到建业。
当时江面广阔，潮高浪急，航道有风涛之险，运输不便。
为避开长江逆行风险，保证都城物资需要，缩短运输里程，防范魏军袭击，赤乌八年，孙权派遣校尉陈勋，率领屯田及卒士三万人凿句容道。
因为是梯级运河，岗上行舟，所凿通的分水岭名破冈，所以称破冈渎。
破岗渎翻越岗坡，横亘茅山丘陵岗地。长三十里，航道沿程共筑有 14座埭（坝）。
梁武帝时期，为了缓解破岗渎的水运压力，开凿新河上容渎，进一步把句容境内的水塘沟通。
破岗渎水位落差五丈，航道通过堰埭分段，拦蓄水源，提高水位，形成大规模的梯级航道，用埭分段筑成梯级漕渠蓄水通航，堰埭分段河道落差平均一丈。
大部分人力拖拽船只过埭，有的地方用畜力拖船，称为牛埭。
这种用人力、畜力、绞盘过埭的方法，逆行费劲，顺流超快，一千年前，陈霸先弃上容渎，复浚破岗渎。
唐代晚期破岗渎淤塞，春汛期间才可季节性通航。
一直到宋元都没有启用，老朱吃多了，疏通胥河的时候，顺带把破冈渎也疏通扩建，还安排漕兵轮值。
永乐迁都后，破冈渎时通时断，只要一断，百姓就大骂官府。
反正疏浚工程没有明初大，官府为了政绩，时不时疏通，士绅又维护堰埭，破岗渎不行漕船，但它从未弃用，老百姓的乌篷船进长江太危险，还是愿意走破冈渎。
陆天明越听越震惊，江南竟然有一条运河，在一千五百年前，就开始梯级运输了。
这想法、这创造力、这执行力，任何时候听起来都不得不服。
秦淮河南北两源分别在句容和溧水，溧水又分两源，胭脂河直接沟通石臼湖，三源在方山汇合后，通济门（东水关）又分为内外两支。
韩老三指着河流道，“若同时堵塞胥河、破冈渎、上容渎、以及高淳境内的东坝、西坝，那整个石臼湖、固城湖、以及句容境内各高塘的水会瞬间倒灌南京，谁都挡不住。”
好大的工程量，陆天明眨眨眼，“你认为可能吗？”
“可以呀，句容河、溧水河、胭脂河若分时间断流，秦淮河根本感觉不到，上游通过原有的堤坝蓄水，同时炸开，别说南京，溧阳、宜兴都要泡水。”
这地图看不出来，陆天明也没去过南边，脑子里空荡荡的没概念。
挠挠头，对常延龄道，“先不说徐弘基是否有这个想法，晚辈实在无法想象如何执行，前辈认为呢？”
常延龄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沉痛心，“他已经在执行了，估计句容河已经断水，秦淮河确实感受不到，接着再断溧水，用沉船断胭脂河，不需要太久，半天就能冲垮南京。”
陆天明眉头一皱，“这么容易？前辈看到了？”
韩老三接着道，“上位，句容南边有十万大军啊，高塘水轻易就断了，夏季洪涝的淤泥和树枝都能蓄水。”
“十万大军去堵河？谁说的？”
董成虎赶紧解释道，“万滕联系上位之前，南边的探子已经安排好了，这几天他们没有通信，也无法通信。
三日之前，徐弘基向句容南边驻守了十万大军，名为第二道防线，却不驻守县城，都在水渠旁边。南京的水师和驻军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万，那另外二十万大军显然都在溧水方向。”
陆天明瞬间杀意盈天，什么样的毒人能产生这想法，幸好老子从没想过大军进攻南京。
这要头脑一热涌入南京，百万人葬身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