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中午在东边的府邸吃了顿便饭。
徐凤爵二胎顺利，还没出百天，陆天明来跟南边几位夫人告别。
下午出外城，中府的陆氏府邸全是商号的人，张世菁‘上班’时候才回来。
两人也没回中府，继续向西，来到碉堡似的西府。
饭店被迁走了，刘妞妞的身份不再适合做小生意，交给京城本地商号。
这里是‘销售部’，太行商号、忠勇商号、以及各地大商号在这里谈生意，有户部商业司坐衙官，双方签订的所有合约，都要商业司备份，也算现场办公。
合约还会报备法司、税司，是处理纠纷和收税的证据、依据。
陆天明的马车没什么特别标志，三个大院的人能从亲卫判断谁来了。
近卫直檐帽，新式军服，皮靴，同样没什么特别，但他们肩膀有一条黄色环形绶带，别的士兵可没有。
陆天明从中间院子下车，直接到楼梯前，向两侧摆摆手，院子里和二楼的属官、伙计、掌柜才无声返回公房，继续办公。
抬头看一眼，能看到楼顶被整个加装了一圈院墙，把顶层院子给围起来了。
这房子也是厉害，拱形结构适合承重，之前陆天明还很担心，忠勇商号拆了后面几间后放弃了。
糯米、石灰、黏土，拆起来比硬土还费劲，可能再过二百年都不会成为危房。
拆了也是盖楼，算了。
陆天明和兀良哈顺着楼梯出现在顶层，头顶是三段插接式木质顶棚，一个超级活动场。
三个女孩，一个在拍手叫唤，两个各自骑着一条狗绕圈圈，狗身上小孩的座椅和缰绳挂着小铃铛，哗啦啦的很热闹。
朱审焰、刘妞妞、张嫣的三个女儿，比别的孩子大一截，后两个还算老实，太南从小跟着陆天明，被惯坏了，孩子里面最胆大的一个，很快把另两个也带成野闺女。
陆家的几个男孩子正在上蒙学，女孩子去了一点不听话，动不动咧嘴嚎啕大哭，夫子又打不得，最后还是分开教导了。
“爹爹来了！”太南叫一声，另外两个立刻老实站着，她却骑着狗来到陆天明身边绕圈圈，“爹爹，女儿的骑术怎么样？”
陆天明感觉后槽牙疼，兀良哈吭哧笑了一声，先去后院。
狗是田园犬，通体黑色，看着很凶悍，早被姑奶奶玩疲了。
陆天明把女儿抱下来，摘掉狗子的笼头，大黑狗立刻跑回远处的狗窝，“南儿，狗不是这么玩的，它可以看门，不可以骑行。”
“谁说的，孩儿要骑，它就能骑。”
“可你长大了，狗拉不动。”
“能行，大黑小黑很听话，是我养大的。”
啪~
陆天明屁股给了一巴掌。
狗都嫌的年龄啊，没耐心教导。
太南没哭没叫，挣扎下地，拉起两个妹妹朝陆天明哼一声，下楼不知道又去哪了。
陆天明哭笑不得，从围墙的窗口看有几个人跟着，大概回皇城去了。
“孩子得哄着，太南跟夫君很亲近，现在也绕着您走。”
身后传来刘妞妞的话，陆天明头也不回道，“每个孩子都会叛逆，这是亲情关系，哪有那么复杂。”
“呵呵，夫君道理无敌。”
陆天明扭头，才看到她抱着一个襁褓，刚出白天的男孩在睡觉。
“看来夫人不适合到西域。”
“不！”刘妞妞语气坚定，“商号事务繁杂，以前妾身做生意三年去一次晋陕，如今却六年不出门，西边的一切都在想象中，这次商号被劫，妾身脱不了干系，是妾身不允许他们夹带私货，原本是为了秩序，哪知道他们那些小东西是一种过路费。”
“商队的大掌柜没汇报过？”
“有，但我们不信，伙计也在渔利，导致判断失误。”
“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朝政的失误，人性的顽疾。”
“不算失误，应该说是漏洞，妾身与夫君都一样。”
陆天明点点头，刘妞妞突然道，“孩子起名太省，三省吾身的省，夫君觉得怎么样？”
“随你吧！”陆天明伸手指了指南边，“服装厂迁徙的事尽快，内城的学堂需要扩建。”
刘妞妞哦一声，抱孩子回屋去了。
南边是忠勇商号的服装厂，占地半个坊，三万女工，京郊和山西的布到这里裁剪成军服，因为需要染布，只有南边那一片湖区能提供大量的水。
搞得京城水渠到处有染料，而且女工太多了，很多男子有事没事都想到附近转转，把本来空旷的南城搞得越来越拥挤，各种乱七八糟的违建到处都是。
陆天明皱眉看了一会，迈步到后院。
刚进门，刘妞妞放下孩子又迎了上来，“有件事还想问问夫君，工坊有人累死，前年还正常，去年感觉有点严重，过年放假十天上工，一个月时间，服装厂死了六个，京郊的纺织和建筑工地死了二十七个。”
陆天明没有立刻接茬，盯着刘妞妞脑袋快速思索一圈，不确定问道，“为了工钱？”
刘妞妞沉重点头，“本来一天两班，每班三个半时辰，工坊没有夜班，但很多做工的人不愿休息半天，主动干活，管事也不可能拦着。
正常工钱一月近三两，这些人一个月能赚十两，他们越发干劲十足，大部分人是上工的时候突然摔倒不省人事，还有几个在家休息，再没醒过来。”
陆天明发愁挠挠头，计件工瞎卷，双方谁都没有违法，这事能怎么办。
强制休息？五天休一天？
别开玩笑了，先骂你的是百姓。
“物资突然出现太多，人人都想住新房、骑大马、穿花衣、吃白面大米…他们想急切实现富足的生活。”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都是人命，工坊赔他们百两不算什么，人没了，总是难受。”
“的确不行，官府只能保证按劳所得，工坊也不可能拒绝加班，你要想办法让工人劳逸结合啊，比如请戏曲到厂里唱戏，全体休假看戏；宣传一下过劳死的危害…”
陆天明说了半天，都是些‘旁路综合’，刘妞妞发愁道，“没有直接的办法吗？”
“没有，永远不会有，你自己直接下令不允许加班不就行了吗？”
“那怎么可能，全部偷懒不说，都去别的工坊了。”
“是啊，这不就对了，工坊的人都不识字，他们只有卖力气才能富裕，等百姓都识字，都会思考的时候，会慢慢变好的，这是个漫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