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从午时开始。
未时，舟山和岱山已经遍地大火，尸体铺满海湾。
申时初，水师追杀到山脚，避无可避的人群终于知道反击了。
毕竟是海匪的属下，武器都在船上，一开始被打蒙了，下意识在等附近同伴救援，到山坡一看，才知道是内外勾结的大规模偷袭，拿起木棍、石头、板凳反杀。
流民也是当过流贼的人，绝境之下，爆发杀意，与五商一起反击。
十多万男人硬干，水师弓箭也差不多没了，顿时有败退迹象，徐允爵感觉杀够了，收兵退出舟山。
岱山、大衢山则被欧罗巴人杀了个干净，摧毁船队和港口后，他们第一时间派火器队上岸，全是五商的人，没有留任何活口，跳海的人也被小船射杀。
等徐允爵把舟山的活干完，欧罗巴人已经再次集结，对西侧两个附属港口展开炮击，家眷再次被杀戮。
申时末，大桅杆帆船来到运河出海口，对定海县城和港口一顿乱轰，等燃起大火，他们再次分开，大小谢山、大小磨山、金塘山、普陀山、长山、双屿、烈港等大大小小的港口一个都没放过。
这些畜生还不忘抢劫，看到稀罕的丝绸瓷器搬到了船上。
太阳落山的时候，整个杭州湾海岛都在燃烧，到处是随着海浪起伏的尸体。
曼努埃尔和朴特曼杀人无数，此刻穿着却格外干净，精心打扮一番，等徐允爵上船后，两人屈膝扶胸，非常优雅的行礼。
“尊敬的公爵阁下，战火见证了我们的友谊，按照计划，远洋战舰是时候离开了，时间宝贵，我们会从浙江杀到夷州，只要够快，闽浙所有港口都能摧毁，郑芝龙的人来不及反应，他本人就拜托公爵阁下袭杀，等我们一个月后返回，希望到南京拜会。”
徐允爵面色潮红，对着海洋中的浮尸连连点头，“好好好，战火见证了我们的友谊，从今以后，佛郎机和尼德兰可以自由进入大江，到苏浙上岸做生意。”
两人大笑回应，“公爵阁下是大明的未来，一个月后我们带国书而归。”
“好，咱们就此别过，郑芝龙最快也在子时才能返回，徐某伏杀此僚，以后海洋拜托贵国，陆地我说了算，咱们共掌海贸。”
双方用鲜血建立了信任基础，无需多言，欧罗巴船队立刻南下，月光是他们最好的帮手，明天就能杀到福建沿海。
徐允爵估计的不错，郑芝龙的确在后半夜才从杭州湾出来。
水师三百艘鸟船藏在东霍山岛后面，明亮的月光下，郑芝龙护卫舰队分列两排，劈波斩浪而来。
徐允爵有脑子，但他不是将军，这时候犯了个严重的战术错误，逆风作战，怎么能去招惹大型战舰。
水师从东霍山岛突然冒出来，横亘在航道拦截战舰。
一阵号角响过，战舰突然分开，如同一朵炸开的烟花，横着一排，对水师鸟船冲了过来。
咻咻咻~
战舰冒出一连串火光，徐允爵看到头顶的火箭溜，三魂六魄都被吓散了。
轰轰轰~
水师战船直接消失一片。
徐允爵被一下打醒了，他该等船队过去之后，吊屁股后面，占据上风侧靠速度追杀。
这一下损失了十几艘鸟船，只伤了对方四五艘。
且郑芝龙才是海战大家，双方对穿而过，理都不理他们，根本没有围杀的机会，向舟山直接冲过去。
丑时，郑芝龙看到了一片火海的基地和定海城。
甲板上膝盖一软，直接瘫倒，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浑身颤抖，抓住船舷好半天都站不起来。
粮仓着火，世界性难题。
岛上的粮食太多了，太多太多，多到幸存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救。
红彤彤的粮食堆，如同煤山在燃烧，根本无法靠近。
家眷在海边呼喊亲人，面对大海漂浮的尸体哭泣。
船队把舟山和岱山巡视一圈，郑芝虎登船，下跪大哭，“大哥，佛郎机人和红毛鬼偷袭，徐允爵虐杀手无寸铁的伙计，全没了，都没了…一艘完好的船都没留下…”
郑芝龙终于清醒了，从海水漂浮的尸体中汲取够怒气，咬牙切齿道，“白毛鬼和红毛鬼去哪了？他们死定了，不仅他们死定了，他们的家眷、他们的家族、他们的国王、他们的国家，全死定了。”
“他们去了南边，大概会偷袭泉州金门，我们没船，大哥还得救援嵊泗，救援朝鲜水师…”
“来不及了！”郑芝龙大吼一声，“我来的时候已经收到南直隶的信，大江水师在江阴伏击了朝鲜水师，我们不用管徐允爵、更不用管苏浙海商。
我留下，你带人火速追杀凶手，一刻不得停留，分开传信，集结泉州和夷州战舰，把凶手给我全带回来，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疼，但凡有一个白毛鬼逃出马六甲，老子都没脸活着。”
郑芝龙恢复了理智，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亲卫队三千人集中，留下十艘船去迎战后面的鸟船。
徐允爵没给他机会，寅时末，船队返回来，徐允爵已经从东面沿岸北上，追不上了。
郑芝龙没看明白徐允爵在想什么，这时候你不杀尽五商，以后再没机会。
他哪知道，小公爷不是将军，对欧罗巴战力估计过高，进攻郑芝龙是为了态度，一次不成就算了，留给欧罗巴人，他急着控制北面、收取战果。
天亮了，海岛依旧在燃烧。
水手用不多的小船开始打捞尸体。
郑芝龙站在南港的山顶，眼前的场景和鼻子里味道终生难忘。
有毛皮的焦臭、有烤肉的糊香、有米粮的甜味、有鲜血的腥味…
随着海浪的起伏，一波一波冲进鼻孔和脑海。
舟山群岛和朝鲜水师共损失一千二百条船，八百万石粮，二千多万两的物资，死亡二十万人，受伤十多万，很多人葬身火海，被烈焰活活烤死、烟雾呛死。
史书翻一遍，没有一场战役在伤亡和直接损失上能超过舟山。
郑芝龙呆呆的看了一天，日落的时候，才扭头看向西边。
南海战略被打断了。
江南豪商大族，无论是谁，现在都不值得拉拢，也不会拉拢了。
上位会如何报复警示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