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躺在担架上缠着绷带的牛头人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这是一位年长的牛头人男性,岁月的痕迹刻在他粗犷的脸上,但魁梧的身躯依旧如同历经风霜的山岳般坚实。
他戴着象征地位的头饰,上面装饰着磨损但依旧威严的羽毛和刻画着部落符号的骨片,厚重的皮甲上满是战斗留下的划痕和污渍,诉说着他经历的惨烈战斗。老牛的声音如同巨石滚动异常粗犷,先是剧烈地咳嗽了两声,震得伤口似乎都在颤动。
纳拉雷克斯赶忙示意旁边的哨兵递上一杯水。
老牛用粗大的手指有些笨拙地接过那只对暗夜精灵来说正合适、但对他而言却小巧得可怜的杯子,仰头将里面那点清水一饮而尽,那点水量对他庞大的体型来说,恐怕连湿润喉咙都勉强,更别提解渴了。
他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围在身边的众人,尤其是在艾尔文和阿卡丽塔萨这两个明显非卡多雷的存在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用低沉而充满感激的喉音说道:“感谢你们,月亮之子还有人类,感谢你们伸出援手......”
他使用的是牛头人语,一种充满浑厚音节和喉音的语言。
好在在场的暗夜精灵个个都是老寿星,他们在漫长岁月中与卡利姆多的各个邻居打交道,听懂牛头人语并非难事,只是说起来可能不那么流利。
艾尔文也能听懂,这似乎是他那奇迹般天赋的一部分,只有年轻的阿卡丽塔萨不耐烦地玩着自己的指甲,完全不明白老牛在说什么,但她毫不在乎。
珊蒂斯对此也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淡淡地瞥了艾尔文一眼。
急躁的纳拉雷克斯显然没耐心等老牛头人慢慢讲话,他急切地凑上前抢问:“卡尔加·猎蹄!到底怎么回事?葬影村村落据险而守,就算暂时打不出去,自保应该绰绰有余!怎么会被半人马打成这样?还有,塔妮卡·猎蹄在哪?我怎么没看到她?”
艾尔文听得出,这是个女性牛头人的名字,当纳拉雷克斯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明显变得更加焦急。
老牛头人卡尔加闻言,巨大的头颅耷拉下来,那双浑浊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很难形容一头如此魁梧雄壮的牛头人哭泣的样子,当压抑的呜咽从喉咙深处发出时,那种悲伤、愤怒和无力感,使得老牛粗壮的肩膀微微颤抖,显得格外令人心酸。
“塔妮卡......呜呜呜呜......我的女儿......”
他哽咽着说:“她发现我们豢养的科多兽跑丢了两只,就带着几个猎人出去寻找......结果,就落入了半人马那群杂碎的陷阱,被他们绑架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那群绑匪派人来索要赎金,大量的粮食和皮革。我......我本想按照规矩,用赎金换回我的女儿。可谁能想到......我们刚打开村子大门,那些埋伏好的半人马就像潮水一样冲了进来!我们猝不及防,又因为担心伤到可能被挟持的塔妮卡而束手束脚,这才......这才一败涂地......”
“什么?!塔妮卡被绑架了?!”
纳拉雷克斯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脸上血色尽褪。
刚才治疗时的专注沉稳瞬间被极度的惊怒取代,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双手不受控制地握成了拳,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现在怎么样?她在哪里?!”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
卡尔加痛苦地摇着头,巨大的牛角随之摆动。
“不知道......她已经被抓走两天了。我手下最敏捷的猎人冒死跟踪,看到她被带往了......玛拉顿的方向。”
提到“玛拉顿”这个名字时,连这位老牛头人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恐惧,
“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她是我心爱的女儿,但是......作为葬影村的村长,我不能......不能再让我的人民为了拯救我一个人的女儿,去闯入那个诅咒之地送死啊!”
“难道塔妮卡就应该被牺牲吗?!”
纳拉雷克斯怒吼道,情绪彻底失控,
“你们的人不敢去,那我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杀!”
纳拉雷克斯这异乎寻常的激烈反应让艾尔文感到十分诧异,他疑惑地看向珊蒂斯。
珊蒂斯低声向他解释:“牛头人是卡利姆多本土的种族,主要生活在南方的莫高雷草原,他们崇尚自然,性格温和坚韧。我们卡多雷和他们虽然交往不算极其密切,但曾为了对抗半人马等共同威胁有过同盟之谊,关系一直很融洽。”
艾尔文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嘀咕道:现在连萨尔都还是个孩子,部落更是没影子的事。记得有段历史,兽人萨尔刚到卡利姆多时,也遇到过凯恩·血蹄的儿子贝恩被半人马绑架的事情,咳,牛头人怎么老是孩子被绑架?这心也太大了些。
“不行!”
卡尔加挣扎着想坐起来,
“纳拉雷克斯,我不能让你去送死!我知道你们是朋友,但是玛拉顿......”
“朋友?!”
纳拉雷克斯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脸上竟然泛起深情的红晕,
“卡尔加!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承认,只是认为我们是‘朋友’吗?我和塔妮卡......我们是恋人!是彼此灵魂的伴侣!”
还有意外收获?!
几人听到这意外的宣言,顿时瞪大了双眼,艾尔文也看热闹似的在卡尔加和纳拉雷克斯的脸上观察他们的微表情。
纳拉雷克斯仿佛陷入了回忆,语气都变得有些激动了,仿佛想到了女神的样子。
“她是大地母亲最美丽的馈赠!当她奔跑时,那卷曲的黑毛在阳光下如同流动的煤炭!她的大眼睛,像是最深邃的夜空里的两颗月亮!她的笑声,比莫高雷最大的瀑布还要震撼!在我眼中,她不单单是一个牛头人,她是......她是降临凡间的女神!”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试图描绘出他心中完美的形象。
这番炽热的告白让一旁的珊蒂斯听得脸颊微微发烫,有些不自然地别过了头。
而艾尔文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行,太有画面了!
艾尔文仿佛看见一个披着洁白婚纱的魁梧身影,纳拉雷克斯在浪漫的音乐中轻轻掀开新娘的头纱,下面赫然是一张长满黑色绒毛、瞪着铜铃大眼、鼻息咻咻的牛脸!
艾尔文赶忙甩了甩头,把这个画面从脑海中赶出去,却发现我们的暴躁德鲁伊还没结束发言。
“我要去救她!”
纳拉雷克斯喘着粗气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