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珞你觉得，阿姨是个什么样的人？”
面对张桦话题突如其来的转折，芸珞有些没能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张阿姨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芸珞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后一本正经地回答。
“阿姨你对同学很热情，工作也很负责，还不嫌麻烦照顾我……所以，阿姨你是个……好人？”
听见芸珞耿直的评价，饶是以张桦的微笑功底都难免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是个比较潮的宿管，平日里也喜欢去了解年轻人时兴的词汇，若是她方才没听错的话，自己是被小珞这姑娘发了张好人卡？
不过张桦的这种想法也只持续了一瞬，她知道芸珞的性格，应该不会是针对自己，或许这孩子只是有些……憨？
“既然小珞觉得阿姨是个……好人，刚才又为什么要纠结能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呢？”
很快便将心情整理好，张桦开始慢慢劝导起芸珞来。
“我没有觉得纠结，只是……”
“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吗？”
见芸珞有些支支吾吾，张桦很善解人意地点出来。
芸珞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她一向是不愿麻烦别人的，可这回倒好，张阿姨好心救了自己一命，还专门在这儿照顾自己，自己却要瞒着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见芸珞没了下文，张桦趁这机会将满满一碗黑米粥都喂芸珞吃干净后，这才慢慢悠悠地接着开口。
“小珞，想事情不要总钻进死胡同，现在，你先什么都别想，听好阿姨的问题，我问，你答，好不好？”
“嗯嗯，好。”
芸珞自觉亏欠张桦，自然不会拒绝她的提议，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小珞觉得阿姨是好人对吗？”
“对，阿姨很照顾我。”
“那小珞觉得，阿姨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误会别人，记恨别人的人吗？”
“怎么会！我相信阿姨你绝不是这样的人！”
“你真的相信我？”
“真的！”
“那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嗯？什么问题？”
芸珞看着张桦一脸轻松地站起身来，笑盈盈地看向自己的样子，显然还没能从方才的快问快答中反应过来，有些茫然。
看见芸珞这般模样，张桦也是有些无奈，这孩子，也不知是真的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还是因为本就比旁人迟钝些，自己这么努力地想要开解她，她居然还没能反应过来。
“就是你刚才一直担心的那个问题啊，像是担心不能短时间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小珞，你为什么会觉得，阿姨照顾你是为了要从你这里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呢？”
“我……”
“芸珞，你是个很好的姑娘，要对自己有自信，虽然你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但那并不能成为你折磨自己的理由。不论你有没有错，曾经有没有机会能够改变，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阿姨救你，不是为了谋求你的回报，也不是因为我是个好人，阿姨以前，也犯过错……”
见张桦的语气逐渐低沉直至缄默，芸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能将安慰的话说出口。
“抱歉，小珞，阿姨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每个人都会犯错，但很多错误，其实都是可以被弥补的，你能够直视自己的责任并为之痛苦，是正确的，但你不能总将一切责任都怪罪到自己身上……这样，会让那些还想要关心你的人，束手无策的。”
“那阿姨，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芸珞对于自己身上的别扭与矛盾，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可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与人这样敞开心扉地交谈了，若不是因为这次事故，恐怕她会保持着与张桦每天客气问好的距离直到从安大毕业。
她也曾无数次自问，希望能够找到什么办法改善自己这隐藏在和善面皮之下的别扭，即便以后仍旧是一直孤身一人，她也希望能够更进一步地贴近自己的内心。
如果能弄清楚自己在遇见事情时究竟为什么会产生这样或那样的想法，或许自己就再也不会被梦魇一直纠缠了吧。
“总之，不要总是认为自己亏欠别人什么，如果能够想明白这一点，阿姨相信，小珞你会活得比现在轻松不少的。”
见芸珞愁眉不展，张桦索性放她自己去想，只是又怕人接着想歪，临走前还是给了芸珞一个提示。
“就好比这次阿姨救你，其实也抱着一些赎罪的想法在里面，所以你也不用觉得自己影响到我从而觉得亏欠我什么，因为阿姨也能从中获得一些情感上的补偿啊。”
“阿姨要回去工作了，你的手机就放在床头第一个抽屉里了，有事按呼叫器或者打我电话都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好的……谢谢阿姨！”
目送着张桦走出了房门，芸珞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后便直接自己阅读软件的私密书架开始翻找。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怎么会？小说……不见了！
芸珞突然觉得头有些晕晕的，她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似的，就连手中的手机都没能够拿稳。
“啪！”
手机从芸珞的指尖滑落，屏幕面朝着地板摔了下去。
芸珞想要伸出手将手机重新拿到手上，强忍着剧烈的晕厥感便要坐起身来，却不曾想疲软的四肢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
她不想就这样睡过去，她不愿相信先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飘渺的梦，她能够记得与里面所有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甚至与卿依的所有约定，她至今都还能够一字不落地想起。
她曾答应过，待到卿依大仇得报后，自己会手把手地教她做饭。
她也曾决意，在卿依能够真正独当一面之前，会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守护她，直到看着她成就大道，平安喜乐。
她还记得，自己的纳戒之中，还存着一柄尚未送出的桃木梳，明明再有十天，便是卿依的生日了，可惜如今想来，自己怕是无缘将它亲手交付。
哈，好像自己还欠着卿依好些要求呢，当时自己还承诺违一偿百……
那现在自己该欠了她多少承诺呢？
明明是在医院里，可为什么，自己却感觉眼睛里迷上了整整一座城的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