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轩看了一眼那杯茶，没有动手。
“从年龄上来说，应当我给你敬茶。”
“从官职上来说，我这节度使，只是临时兼领的，也应该是我给你敬茶。”
“可是。”李文轩摇头：“从我们做的事情上来说，你给我敬茶就对了。”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了。”
李文轩乐了：“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
丞相摇摇头，抓了一把鱼食，撒到鱼池中，听着噗噗的水声，看着争相抢夺鱼儿的锦鲤。
“这天下，就像是这个鱼池一样，权力，就是老夫手中的这把鱼饵，鱼饵撒出去有了，就会有无数鱼儿来争抢。”
“你还是别想着劝我了，马上整个京城都知道你在装病，故意让少主一个人处理政务累到吐血。”
李文轩笑了笑：“明哲保身或许是你想到的路，但是我和太子不这么想。”
看着李文轩起身大步往外走去，丞相忽然问道：“李驸马，你与太子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那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太子坐稳了皇位后，你与他做的这些事情，他会不会怕你泄露出去呢？”
李文轩留步顾看了一眼丞相，看着对方花白的头发，忍不住笑了笑：“我倒是有点奇怪了，你当年为什么能那么不顾一切的亲临第一线，指挥山海关之战的？”
“哦？这不稀奇，因为老夫的家乡就在北平，一旦山海关破了，老夫的故乡可就要被战火烧成灰烬了。”
“我有点意外，你居然和我说实话。”
“老夫就是靠着说实话，才坐稳了这个位置的。”
李文轩摇头：“但是，我还是想说，你这一辈子的阴谋算计，到了最后，却想错了。”
那颗满头白发的脑袋回头看了过来。
却发现节度使大人已经走了。
“不是么？难道不是么？这古往今来，有谁能抵制住皇位的诱惑？”
他看着鱼池中争抢鱼饵的群鱼，轻叹一声：“老夫喂了一辈子的鱼，从没见过哪条鱼不抢食的。”
“大人！”
李文轩走出这处院落，楼晚西等人便立刻围了过来。
“现在是非常时期，调拨五百御林军，保护丞相的安危。”
李文轩面无表情地说着，想到了什么，“给我笔墨！”
“是！”
疯驴子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笔墨。
李文轩提笔写了一句话，吹干了墨迹，然后交给疯驴子：“立刻送往皇宫，亲手交给殿下！”
“是！”
疯驴子快步转身就跑，出了丞相府，一跃跳上马背，便直奔皇城而去。
李文轩走出丞相府，翻身上了小红马，凝视着丞相府的匾额，好一会儿，方才摇头轻叹了一声。
丞相，果真觉得太子给皇帝下毒了。
这样的老家伙，宦海浮沉一辈子，眼睫毛都是空心的，他这般坚持固执，未必没有依据。
万一……
这他娘要真是来个万一，太子真的给皇帝下毒了，那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岂不是谋反？
到时候，太子坐上皇位，把所有的脏事儿，都推到自己身上，斩了自己，平息天下愤怒？
多美妙的手法啊！
“传令，这五百御林军，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入丞相府，否则的话，五百御林军，全部处斩！”
李文轩猩红着眼睛，下达了一道命令。
“得令！”
“老爷不好了！节度使下令，让五百御林军把咱们府邸包围起来了，不准任何人进入，违背这条命令，五百御林军都要处斩啊！”
“老爷，这是要把咱们家围死啊！”
一个家仆扑倒在丞相脚边，恐惧得不住发抖。
丞相惬意地品茗，看着家奴慌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就没有想过，这是节度使大人怕发生意外，老夫遭人刺杀，故意安排人保护老夫？”
“啊？”家仆目瞪口呆。
“小儿，你分析分析，节度使说的，是不准任何人进入，可没有说不准任何人出去，如果老夫要走，那自然是可以走出去的。”
丞相摇头道：“可是，老夫现在只想在家中躲一个清闲，节度使此举，是在保护我们，可别把人家的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那老爷……”
“府邸上下，一切照旧。”丞相惬意地晒着春日的太阳：“你去把所有的人召集起来，告诉他们想走的，那就发给钱，让他们走。”
丞相眯着眼睛，显得很舒服：“其余的话，不准多说。”
这个被丞相称呼为小儿的家仆一脸茫然地离开之后，丞相悠然叹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就让老夫看看，老夫这府邸上，被人安插了多少耳目。”
“大人，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楼晚西问道。
李文轩抬头看了一眼火辣辣的天空，方才他听到春雷声。
“今个儿，会下雨吗？”
“谁知道呢？”楼晚西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李文轩笑道：“流言最开始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是城东码头。”宋玺立刻道，“大人，那边人员非常复杂，属下已经亲自带队去查过好多次了，一直都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用刑了吗？”李文轩问。
宋玺尴尬地挠头：“这……这倒不曾，那边都是些小商小户，直接就因为这个用刑的话，咱们东厂的名声不是更臭了？”
李文轩翻了个白眼：“先下令，把暗子调动起来，御林军留在外边，没命令先别进去。”
他摸了摸身上的大武玄甲：“我们先回到东厂衙门，我换一身百户的官袍，你们几个，领着人，换成普通番子的官服，但是记住，在里边穿上甲，此去会有危险的。”
楼晚西立刻道：“大人，您现在身兼重任，还是下官代替您去吧，下官保证，这次一定能查到线索！”
李文轩摇头：“城东码头，难道还比南疆战场更凶恶不成？”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道理在这个阴沟里翻船，动作快点！”
“是！”
众人闻言，不敢迟疑。
“报——”这时候，一骑快马冲了过来，是一个东厂的番子。
“什么事情？”李文轩直接问道。
“大人，丞相府出来了不少人！”
李文轩听到这话后，眼睛都亮了，“抓了吗？”
“兄弟们埋伏好，一个都没有漏掉，一共抓到了十八个人！”
“好！好！”李文轩拍手道：“立刻秘密带回东厂，交给来俊臣和董宣去审！”
“是！”
番子应了一声，立刻纵马消失在街道上。
李文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千五百御林军，觉得这太过于招摇，走到什么地方，躲在暗处的敌人立刻就知道了。
“城东码头边上，可有驻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