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大院主堂内。
参与晨会的多是掌管家族产业的老一辈，家里的扛把子。
而小一辈的到了年纪，也有不少陆续开始熟悉事务。
因此堂内人数倒也不算少。
“这份是官方要的清单，都看看。”
唐柯摆了摆手，语气平淡。
管家将昨日提及的物资数据同步至个人终端。
一时间，堂内只有终端运作时细微的嗡鸣。
屏幕上滚动的数字让所有人的脸色同时沉了下去。
“靠，官方这样要？这次又得被克扣多少啊。”
“这量......他们是真敢开口。”
“唉，也不是头一回了。”
底下响起压低的议论，空气里隐隐浮起一层躁动。
唐柯支着一条胳膊，掌心托着下巴，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淡淡扫过。
等议论声渐弱，他才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都看得差不多了吧？”
堂内静了静。
半晌，一位鬓角微白的长辈抬起头，语气斟酌：
“少爷，这清单......会不会要得多了些？”
若是真全数供给前线，这些不算什么。
唐家不是给不起。
可谁都清楚，这批物资一旦过官方的手......
.最终落到哪、剩下多少，可由不得唐家说了算。
“是啊大哥。”
一个年轻堂弟忍不住接话：“是不是那边......给了什么压力？”
以唐柯平时的脾气，绝不该这样干脆答应。
明知道那些人手黑，还照单全收？
除非对方握住了什么。
唐柯没答。
他只稍稍坐直了些，视线落向刚才说话的堂弟。
然后，很轻地笑了一声。
“压力？”
堂内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人望着他。
唐柯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我看起来，像是会被要挟的人？”
话音落下，那股熟悉的、带着懒散却不容置疑的气势，丝毫未减。
“不像，大哥还是那个大哥。”
有个小妹忍不住笑出了声。
堂内的气氛微妙地松了松。
唐柯嘴角微动。
“数量没错，我也确认过了，这确实是这次我们要出的量。”
他先落定了众人心里最大的疑问。
就在新的疑虑即将浮起时，他又慢悠悠补了一句：
“唯一不一样的是——这次，由我们直接和狩夜对接。”
话音刚落，不少人已经瞪大了眼睛。
“直接......对接？”
有人下意识重复，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都知道，一直以来官方都卡在中间。
狩夜和家族之间要说有什么关联......也不过是城里有些家族的人进了狩夜，唯独唐家没有。
而前线的狩夜，家族根本接触不到。
正因如此，才给了某些人操作的空间。
可现在，唐柯却说，能直接对接？
“大哥，真的？”
问话的人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八分。
因为他们都清楚，自家这位大哥从不开这种玩笑。
这么问，更多的是想知道——昨天那场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当然。”
唐柯抬手指了指自己，语调恢复了那种理所当然的张扬：
“也不看看是谁出马。”
“昨天少爷带了朋友去，那位先生帮了很大的忙。”
管家站在一旁，适时平静地补了一句。
唐柯嘴角一抽，侧头瞥了他一眼。
“这么拆我台？”
堂内众人闻言，都愣了一下。
“......大哥的朋友？”
“大哥居然......有朋友？”
唐柯的脸，直接黑了。
什么话这是。
“行了啊你们。”
他扫了一眼：“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
接着低头看了眼时间：
“今天中午，狩夜那边会有人过来，你们自己对接，后面我就不管了。”
见他语气笃定，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不管是因为大哥自己，还是得益于他那位朋友的帮助，这总归是近来难得的一件好事。
“交给我们吧。”
既然唐柯已经把路铺到了这一步，剩下的，自然是底下人该做的事。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议题已了，气氛将松时——
“咚、咚。”
桌面被敲了两下。
不重，却也算不上轻。
刚刚泛起的细微声响，顷刻间被压了下去。
所有视线聚焦而去。
唐柯已收回手。
他的坐姿不知何时变了。
肩背挺直，一手搭在椅扶上，周身笼着一层无声的压迫感。
“还有个事。”
语气还是那个语气，可谁都听得出里面沉甸甸的分量。
堂内落针可闻，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唐柯没有立刻开口。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长桌两侧的每一张脸，从神色凝重的叔伯长辈，到尚显青涩的年轻弟妹。
“昨天会议之后，我和我朋友顺道吃了个饭。”
他终于出声，语速放得很慢。
“刚好遇到点状况，还多了个新发现。”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去：
“咱们家里，可能出了个......吃里扒外的。”
空气骤然一僵。
“而且。”
唐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压在桌沿：
“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只有一个，只知道——绝对是本家的。”
他抬手，拿起桌面上管家先前递过来的终端，在半空中扬了扬。
屏幕亮起。
冷白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这是昨天，家族所有产业里，所有本家人的外出记录。”
他用指尖点了点屏幕，发出两声清晰的、几乎敲在人心上的轻响。
“对方身上有家徽，而事情，就出在那么一段时间内。”
他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向众人。
“也就是说——”
“那个人，现在就在这份名单里。”
气氛之所以如此凝重，是因为在场不少人都还记得。
上一次出现这类情况时，唐柯可没有这样坐下来，一句一句地解释。
坐在近处的一位长辈眉头紧锁，嗓音发沉：
“是......遇到什么情况了？”
“和刘家有关。”
唐柯答得简短，没有展开。
“我没当场处理，就是想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人。”
他将终端轻轻推回桌面中央。
“我只给一天时间，如果找不出来，明天就把这名单上的人，全部叫回来。”
坐得较近的人下意识瞥向屏幕。
名单不长，可落在本家范围内，也绝不算少。
“就这样。”
唐柯起身，顺手理了理袖口。
“剩下的事你们自己谈，我先走了。”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朝门外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廊转角，管家才缓缓收回视线，扫过堂内众人。
一张张脸上，神色各异。
他清了清嗓子。
“这件事，家主还不知道，各位......抓紧时间。”
家主不知道？
几位长辈神色明显顿了顿，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少爷这是......真生气了。”
“这还用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