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身份铭牌划过终端，发出清脆一响。
唐悠悠收起卡片，目光迅速扫过车厢。
乘客稀疏，散坐在各处光影里。
她径直走向最后排，在右侧靠窗的位置坐下。
刚坐稳，眉头便几不可察地一蹙。
刚才一同等车的那个人，竟也跟着走了过来，不偏不倚，在最后一排左侧靠窗坐下。
巧合？
不确定。
但她环抱“包裹”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了些。
“下一站，新西路278分干道。”
车载终端发出平稳的播报，车辆随之平稳启动。
“簌簌——”
身侧传来细碎的塑料摩擦声。
唐悠悠眼尾余光立刻扫去。
只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袋东西。
她指尖瞬间绷紧。
车内昏暗，一时看不清那是什么。
恰在此时，窗外流光掠过，短暂照亮了他的手和手中的物件。
唐悠悠眼角微跳。
是一包膨化食品。
确切地说，是桐珏城近期风靡、颇受年轻人追捧的一款零食。
好像是叫......“心心片片”？
她目光略微上移。
那人打开包装，却没急着吃，而是抬手，用指尖轻推鼻梁上的镜框。
从这个角度望去，逆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看不清具体样貌。
但却能清晰捕捉到，那镜片之后，瞳孔折射出异常鲜明的红色。
怪人。
她心下无声嘀咕，收回了探寻的视线。
这组合太奇怪了。
戴眼镜配美瞳，深夜独自穿休闲服坐公交，还旁若无人地吃零食。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里，车厢内只剩下包装袋的细碎声响......
还有那人咀嚼零食的轻微脆响。
在这片寂静的嘈杂里，唐悠悠不自觉地咽了下喉咙。
她又偷偷瞥去一眼。
那人捏着零食的指尖微微一顿。
随即，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转向她。
一片薄薄的、造型奇特的膨化食品，被轻轻递到她眼前的空气中。
“......？”
唐悠悠呼吸一滞，猛地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抠紧怀中布料。
她当然没接。
只是胸腔里的节奏乱了几拍。
被发现了？
环境这么暗，她自认只用余光扫过他的手部动作，怎么会......
那人似乎并不在意，自然地收回手，将零食送进自己嘴里。
细碎的咀嚼声规律地响着，在这片过分的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定了定神，不再关注左侧的动静，将头偏向车窗。
窗外，车辆正驶过一段悬挂着红色灯笼的街道。
暖红光晕流水般掠过玻璃，映在她略显疲惫的眼底。
街边，收摊的小贩蹬着三轮车缓慢后退。
人行道上，几个加班归来的人拖着沉重步子。
“呼......”
她无声舒出一口气。
前方一段路的灯笼似乎熄灭了，光线骤然暗下一截。
就在这明暗交替的刹那，车窗玻璃清晰映出身后的景象——
那人似乎吃完了，正仰起头，将包装袋里最后的碎屑尽数倒入口中。
看到这略显随性甚至有些孩子气的动作，唐悠悠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
这副姿态，确实不像别有用心之人。
“嗯？”
她瞳孔骤然一缩。
不对。
这条路不对。
回家的路，灯笼是不会间断的，更不该有这样大段的黑暗。
她猛地侧头，视线飞快扫过车内。
刚才的注意力全在旁边那人身上，竟未察觉——
车内其他零星的乘客，从始至终，没有发出过一丝声响。
甚至连身体的姿态，都未曾变换过分毫？
夜风微热，透过车窗缝隙吹入。
一股寒意却猝然自尾椎窜起，瞬间爬满脊背。
司机呢？
她视线向前探去。
透过车内后视镜的微弱反射，只能看见驾驶座那人压低的帽檐。
怎么回事？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试想。
一个人在深夜乘坐末班车，发现车辆偏离了既定路线，而车内所有“乘客”都对这异常无动于衷......
会是什么情况？
唐悠悠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她抬起手，无声地触碰了一下车窗玻璃。
这厚度，应该是能用能力破开。
但最终，她还是缓缓收回手，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想不明白。
怎么会暴露得如此彻底？
行动明明足够隐蔽，还有她的身份......
“到站不停吗？”
清朗的声线突兀响起，将她从濒临失控的边缘拽回。
她下意识侧目。
身旁那人一只手随意搭在前排椅背上，正朝车前头提高音量。
“还没呢，再等等。”
前方传来沉闷的回应。
“都浪费我两分钟了，还等？”
那人再次发问，语调平稳。
这一次，没有回应。
唐悠悠肩膀微垂，目光落在怀中布包上，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
“别说了，他们不会理你的。”
怎么可能有回应呢？
这分明是......
“狩夜了不起？就能随便限制人身自由了？”
空气骤然凝滞。
车内所有原本如同雕塑般的“乘客”，连同唐悠悠的视线，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狩夜？
居然是狩夜？
唐悠悠眼睫微颤。
她还以为是制造手中这东西的那伙人追来了......
最前方，一名“乘客”缓缓起身。
“眼光不错。”
他慢慢转身，推了推帽檐，露出下方冷冽的双眼。
“但这位居民，请配合一下，我们在执行公务。”
身侧那人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顿，像是有些紧张。
可唐悠悠的视角看得分明。
他脸上肌肉纹丝未动，而搭在膝头的手指......甚至还在摩挲着空包装袋的边角。
“你......”
她正要低声提醒他别被牵连，狩夜的目标是她。
可那人像是存心与她作对，倏然起身，直直迎向前方那道视线。
“公务？”
他推了推镜框，赤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
“那我请问了，为什么车内监控终端全部离线，连你们身上也看不到任何记录仪呢？”
话音落下的刹那，那名狩夜成员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怎么会......？”
这句未竟的质问让唐悠悠浑身一凛。
这一次，她不再有半分迟疑——
“哗啦——！”
车窗应声迸裂，玻璃碎片如雨四溅。
她怀抱布包纵身跃出，骨翼在身后展开，于夜色中划开一道苍白的弧。
“糟了，目标脱离！快追！”
前座的狩夜成员猛地起身高喝。
车辆猛地急刹，刺耳的摩擦声撕裂夜空。
待众人追出车外，那道展开骨翼的身影已在百米开外，只剩一点模糊的白点。
“你这——”
最先起身的狩夜成员猛地扭头，瞪向方才对峙的位置。
下一刻，他的瞳孔又是一颤。
那个站起来质问他的人，车尾那个位置......早已空无一人。
“......见鬼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