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姝见状,心中的不满愈发强烈,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接着说道:“你这个行为本身并没有错,毕竟珍珠是珍贵的物品。可是,你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珍珠都找齐,这就有些奇怪了。要知道,那些散落的珍珠,仅仅依靠目光去看的话,能够看到的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只有在听力的辅助下,才能准确地判断出每一颗珍珠掉落的方位,否则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全所有珍珠的。”
“还有……”
“还有……”
妘姝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然而龙姑娘却始终如一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座雕塑,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
随着话语的不断增多,她心中的怒火也愈发难以遏制,身体的情绪逐渐失控。终于,她无法再忍受,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吼道:“龙姑娘,我究竟要怎样说,你才肯承认呢?哎~,罢了罢了,就让皇后继续含冤吧,我还是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去!”
言罢,她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动作迅速而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恨都留在身后。只见她的裙摆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直直地朝着牡丹宫的大门飘去。
就在她即将踏出大门的一刹那,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哎~,奴婢不叫龙姑娘,我叫靛青。”
妘姝心中猛地一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的激将法奏效了。果然如古人所说,“请将不如激将”啊!
她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仿佛这样能让那颗因紧张而跳动过速的心脏稍稍平复一些。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脸上的喜色隐藏起来,继续不紧不慢地朝着大门走去,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然而,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龙姑娘的招呼声也随之传来:“你难道不想恢复自由吗?现在我听你说,要走就走好了。”
妘姝心里很清楚,自己刚才的那一招确实有些过火了。她缓缓停下脚步,然后像一朵盛开的花朵般轻盈地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裙摆如涟漪般荡漾开来。她的目光落在龙姑娘身上,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刚才扮作聋哑人时的那副痴呆模样呢?
只见龙姑娘的脸上绽放出一种只有皇城嬷嬷才有的笑容,那笑容中透露出一丝阴森,让人不寒而栗。就连妘姝自己都对龙姑娘如此迅速的转变感到有些惊讶。
“你……”,妘姝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些许迟疑。
然而,龙姑娘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花绽放,却又让人感觉有些捉摸不透。她轻声说道:“如你所看到的,我也是一个嬷嬷。”
妘姝当然知道皇城的嬷嬷们其实都并不老,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龙姑娘竟然如此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当上了嬷嬷。不过,此时此刻,她显然没有心思去感叹这些。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道:“你应该就是皇上的人,对吧。”虽然她用的是问句的形式,但语气却异常肯定,似乎已经对这个答案了然于胸。
龙姑娘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皇上对我非常信任。”
“这就对了嘛,我就说呢,皇上怎么可能对我有如此多的信心呢?他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刘阁老他们在其中搞鬼呢?只是我一开始一直没想明白,一直在他们四个人当中猜测,怎么都想不到那个人竟然会是你,而不是他们四个中的姜何。”妘姝轻笑一声,心中不禁为自己最初的想法感到有些惭愧。
当时的她,确实有些目光短浅了。如今回想起来,姜何不过是刘阁老带出来的一个幌子罢了,虽然他姓姜,但实际上却一直都是刘阁老他们的人。
龙姑娘显然没有料到妘姝竟然思考过这个问题,她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最终还不是被你给找出来了。”
“找出来了才好呢。”妘姝突然神秘地笑了笑,接着说道:“这样一来,我就不用担心皇上的计划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了。”
闻言,龙姑娘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强装镇定,忙不迭开口否认:“县主这是哪里的话?哪有什么计划,您可别多想了。”
妘姝却轻轻摇了摇头,眸中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你不必再瞒我了。想知道我是如何察觉的吗?”
龙姑娘本还欲继续辩解,可瞥见对方脸上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神色,到嘴边的否认之词又咽了回去,只能开口道:“你且说来听听。” 话一出口,她便已然明白,妘姝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她听,更是有意说与暗处的皇上知晓。
妘姝微微颔首,缓缓道来:“初至牡丹宫时,你送来的那几袭华服,可还记得?那些绫罗绸缎、珠翠点缀,何等奢靡华贵。我心中暗自思忖,这哪里像是给囚犯的待遇?既然如此反常,难免引人遐想。恰逢高方成提及,刘阁老之女正在参与选妃一事,我一时误判,竟以为皇上对我另眼相看,甚至琢磨着该如何婉拒这份‘圣意’。” 说到此处,妘姝神色自然,仿若与好友闲话家常,毫无半分羞赧。
龙姑娘不禁好奇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细细思量,纵然我尚有几分姿色,可既无妲己那般倾国倾城的魅惑之态,也不擅娇柔献媚之术,哪个帝王会青睐于我?” 妘姝说着,目光直直看向龙姑娘,似要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然而对方面上始终波澜不惊。
她顿了顿,继续道:“想通这点后我便惊觉,既然非是为了纳我入宫,那为何要给我如此特殊的待遇,甚至不惧旁人误会?答案已然明晰——他恰恰就是要借这误会,转移众人视线,好遮掩其真正目的。”
“哦?究竟是什么目的?” 龙姑娘追问道。
妘姝却只是神秘一笑,话锋陡然一转:“你可曾想过,皇后离世已有十载,为何皇上如今才重启旧案,彻查皇后死因?”
龙姑娘的瞳孔骤然收缩,心底掀起惊涛骇浪,面上那转瞬即逝的诧异之色,终究还是被妘姝鹰隼般的目光捕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暗暗掐进掌心,强装镇定地扯出一抹笑容:“县主莫不是多想了?分明是您不慎触怒天颜,被圣上囚于天牢。后来您修书向长公主求助,皇上念及长公主的情面,又看在令尊的薄面上,这才动了恻隐之心,给您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妘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中尽是不屑,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这般漏洞百出的说辞,连你自己都难以信服,何必拿来糊弄我?”
龙姑娘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被妘姝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只听妘姝语气笃定,字字如重锤般落下:“依我看,十年前皇后骤然离世,皇上便已敏锐察觉到,这皇城之中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局势早已脱离他的掌控。那时他看似以雷霆之怒草草了结此事,不过是像孩童发脾气一般,暂时将风波强压下去,实则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卷土重来。”
这番惊世骇俗的论断,如同晴天霹雳在龙姑娘脑海中炸开。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你、你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些隐秘之事的?”
见她这般反应,妘姝心中暗自笃定,之前所有的猜测终于得到了印证。她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缓缓道:“若我说这些不过是我的凭空猜想,你怕是不会相信。”
说着,她缓步走到书房那堆积如山的卷宗与资料前,指尖轻轻划过泛黄的书页,“这段时日,我日夜研读这些陈年旧档,抽丝剥茧,终于发现了一个惊天阴谋。但凡能证明皇后清白的关键证据,无一例外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有人处心积虑,不仅要置皇后于死地,更要将她的名声彻底败坏,让她背上‘淫妇’的骂名,永世不得翻身。”
“不过是你的臆想罢了,空口无凭,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龙姑娘下意识地反驳道,却没注意到自己已然被妘姝的思路牵着走,浑然忘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秘密。
妘姝冷哼一声,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如同出鞘的利剑:“那我便与你细细说道。皇后的信鸽,恰巧在‘情书案’爆发前夜离奇死亡。而就在那一夜之前,宫中巡逻队的换岗时间已经被调整——要如此精准的把握时机,若不是宫中内鬼通风报信,又有谁能如此轻易得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字字句句都似锋利的匕首,“还有皇后的贴身丫鬟黄莺,虽身份低微,但记忆力超群,对十年前的诸多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就在‘情书案’案发当晚,她竟莫名其妙地被所谓‘行刺皇上的杀手’误杀,连同其他几个丫鬟一同命丧黄泉。而后,皇后身边被安插的新丫鬟,不是笨手笨脚,就是处处透着古怪,没有一个是真正能用得上的。这些巧合凑在一起,你还觉得仅仅是偶然吗?”
说罢,妘姝意味深长地看向龙姑娘,眼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龙姑娘望着眼前从容自若的妘姝,震惊于对方竟将层层隐秘都抽丝剥茧般查了出来。她张了张嘴,试图用“巧合”二字搪塞过去,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这般漏洞百出的托辞,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又如何能瞒过心思缜密的妘姝?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数了。”妘姝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悠悠道,“若不愿承认,权当这些都是巧合罢。这皇宫之中,本就‘巧合’不断,且随它去便是。”
说罢,她双手负于身后,缓步走到那把宽大的雕花椅前,慵懒地坐下,随手将一双绣鞋蹬掉,大大咧咧地把脚丫搁在案几上,又拿起一本话本,旁若无人地翻阅起来,一副全然不想再继续话题的模样。
龙姑娘望着她这般闲适的姿态,内心翻涌如潮。犹豫再三,她终于一咬牙,跺了跺脚,大步走进书房,反手将房门重重关上。
“我承认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妘姝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黏在话本上,仿佛对方的坦白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龙姑娘拧紧眉头,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你既已戳破我的身份,又将十年前的隐秘和盘托出,必定有所图谋。你若想让皇上配合你的计划,不妨直说。只要不触及皇上的布局,我自会全力配合——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
“这话从何说起?我实在听不明白。”妘姝抬眼,一脸无辜地装傻充愣。
龙姑娘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索性破罐子破摔:“罢了!我便与你明言——皇上当年确实如你所言,察觉到皇城之中潜藏着一股难以掌控的势力,所以才……”
妘姝心中暗喜,面上却仍维持着淡然。她深知,此刻自己已然占据主动,但更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她放下话本,清了清嗓子,续上先前的话头:“这一隐忍,便是整整十年。这十载光阴里,皇上定是从未放弃追查,可惜那股势力太过隐秘,即便偶有线索,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细枝末节,轻易便能被对方抹去。故而皇上一直在等——等一个能将幕后黑手引蛇出洞的绝佳时机。”
龙姑娘闻言,缓缓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
得到肯定的答复,妘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继续分析道:“而这一切,最终都汇聚到我被云充媛陷害一事上。当消息传入皇上耳中时,他定是瞬间想通——当年那些人既然处心积虑要将皇后污蔑成偷情的‘淫妇’,必然容不得有人为她翻案。于是,皇上将计就计,假意震怒,将我打入天牢……”
“你如何断定皇上是将计就计?毕竟当时他派人打得你皮开肉绽,难不成也是做戏?”龙姑娘目光紧盯着妘姝慵懒靠在椅背上的身影,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似是在观察她腰背是否还残留着伤痕。
妘姝不慌不忙,惬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指尖灵巧地将裙摆抚平,顺着小腿拢至足尖,遮住若隐若现的裙角。她抬眸轻笑:“起初我也以为是假罚,后来细细琢磨才猜出端倪——那顿板子,可真是痛得刻骨铭心。”这话虚实参半,反正无人会真去深究皮肉之苦的真假,倒叫人辨不出她几分真心。
龙姑娘轻蹙眉头,颔首示意她继续。
“皇上看似震怒,实则早将云充媛的诬陷瞧得通透。”妘姝指尖轻叩扶手,眼中闪过睿智的锋芒,“他惊觉身边竟有人心思游离,这才顿悟为何多年追查无果——那些暗处的手,早已渗透到近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