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中的画笔放下，示意我们稍等。
米彩打量着周围墙壁间的水墨画对我说道：“你说得对，这是一个有故事的老板，他的绘画技术很高，他素描的人物，绘绘如生，你看那个女人，像是用照相机拍上去一样，我都很久没看过这样生动的画像了。”
我笑了笑，道：“如果今晚我们走散了，没有再遇上，我也会回到西塘去，开一家类似的茶肆，然后坐在农庄后院湖边的凉亭里，一边着品着茶，一边看着晚霞落在河里的美景，来回味我一生的放荡及遗憾。”
“呃？你觉得这个咖啡店老板心中有遗憾，才通过这些素描来表达他的相思之情？”
我微微点头，朝着那边正在磨咖啡豆的年轻青年看去，他那忧郁的眸子，配合着他沉默的表情，给人一种颓废的感觉。
这种感觉，我曾经在罗本身上看见过，曾经的他，因为想念着心爱韦蔓雯，把自己封锁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这种感觉只有深爱过的人才会理解。
刚才在来的路上，我注意到旧城以西咖啡店所处的位置，是一片旧城区，这里都准备拆除重新改造了，随处可见是一个个加了盖印的“拆”字。
很明显，这间旧城以西咖啡店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它将会消失在旧城改造的历史长河里。
可忧郁的年轻老板依然在这里紧守着，说明他在等待着什么，在坚持着什么，或许他心中也迷惘，不知道何去何从。
正如一个人经历着人生中最苦难的一段日子，所谓的破晓之前，实际上就是一种黑暗未退时的坚守，也像一间老茶馆，在黎明的前夕弥漫着沉闷的寂静，似乎压抑着所有的活力，而何时才能够被温暖的晨光笼罩，没人能够给出确切的答案。
人生如此！
事业如此！
爱情亦如此！
经历了简薇，米彩，我大概能理解咖啡店老板的坚持。
没多久，年轻老板将两杯煮好的“旧城以西”用托盘端了上来，放在我与米彩面前的桌台上。
“谢谢。”米彩真诚地道了声谢。
年轻老板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并没有多言，然后又回到服务台上，这时他取了一支红色的颜料笔，接着给他的素描像女人，在那精致的嘴形上，添上红色的唇瓣。
我捧起米彩面前的咖啡，用勺子搅动，边搅拌，边吹拂，等它的温度凉了些，才将咖啡杯子放置米彩当前。
我又端起自己面前的热咖啡，像之前那样搅动数次，等热度降些，然后数口就将杯中褪色咖啡液吞进了嘴巴里。
刚入喉的苦味，照例让我的精神一震，满满的一杯咖啡下了肚，霎时就在我肚子里泛起一股暖哄哄的暖意。
顿时，刚才在外面淋了些寒意，被尽数驱去，我眉头尽舒，呼出一口热气，大感痛快。
米彩端起我递给她的咖啡杯，静静地看着我将杯中的咖啡喝完，然后也像我般，微微一笑，将杯中咖啡小口，小口吞进嘴里。
令我惊讶的是，面对苦涩的咖啡，米彩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痛苦神色，她脸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又好像早已知道，这种咖啡的味道。
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米彩的脸上，反而浮现一种让人心动的宁静，我看着近在咫尺的米彩，忽然有一种踏实感。
等她把手上咖啡喝完之后，我掏出纸巾，帮她抹去唇边，不小心沾上咖啡液，她暖暖一笑，“谢谢。”
“你以前有喝过这种苦咖啡？”看着米彩的笑容，我微微一怔，开口问道。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
“你不觉得它苦吗？”
米彩定定看着我，依然摇了摇头道：“没有，入口时它的味道在舌尖上散开，浓郁且纯粹，如同生中那些不期而至的艰难困苦，直白而强烈地冲击着味蕾，让人不禁微微皱眉，恰似面对生活挫折时的那一瞬间的苦涩与无奈。”
我心头一震 ，米彩这里要告诉我，要以平常的心态对待生活中出现的种种磨难。
我点了点头，她接着道：“。。。待苦味稍稍褪去，咖啡原始的醇厚香气开始在口腔中蔓延，一丝淡淡的酸意若隐若现，恰似生在磨砺之后所呈现出的复杂况味，
有艰辛背后隐藏的成长之酸，也有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回味之甘，耐人咂摸，让人在这独特的风味中，体悟出生活的本真与深沉，清醒且坚定地直面生活的种种。。。。”
我情不自禁握住了米彩的手，我想不到，她对咖啡了解这么深，对生活的感悟也有一番自己的独到见解。
我沉默了，她抿抿嘴唇，轻靠在我的胳膊上。
一会儿后，我看着米彩俏脸，问道：“今晚我们总算是遇到了对方，之前你跟我的约定，还算数吗？”
米彩转过头来，凝视着我，道：“当然算数，我一直在教堂前的广场上等待，就是相信你一定会来找我，只是没有想到，天会下雨，你来来回回几趟，都没有看见我，不过万幸的是，我们终于还是等到了对方。”
我看着米彩，在她小嘴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有些感动地看着她。
古人言，好事多磨。
只要最终能够与她在一起，再多一些磨难，我也毫无怨言。
就如，这两杯“旧城以西”咖啡，虽然没有加糖，在经过最初的苦涩之后，那醇厚浓郁香气的便开始在嘴腹里蔓延，久久不息。
也许这间咖啡店为我们的爱情作了很好的指示，能与米彩再次遇上，也是上天在作出重重考验之后，对我们的肯定。
经历过今晚，我感觉我与米彩的心更加近了一些，我们的灵魂已经捆绑在了一起，虽然身体上还没走出最后一步，但是，我感觉我们之间多了一些之前没有的默契。
被我轻吻过后，她的脸色微微一红，抬起头来，脉脉地看着我，眸子里泛出如水的柔情。
我把她抱了过来，让她坐在我的腿上，静静地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想把她的样子，重新刻进我的脑海里，再也不想忘记她。
看着美丽动人的米彩，忽然间，我又想到蔚然，若是米彩跟了我，他又该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之前与米彩的约定，又当如何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