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立文……”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像在确认,也像在回忆。
“你最好别撒谎。”他冷笑,“我们的人,翻遍了你摸过的每一张纸,根本没有他。”
黑豹却平静了下来,轻轻抬头,眼神却没先前那么慌乱了。
“我也就是瞎猫碰死耗子,也没找到。”
他缓缓吐出这句话,没有一点撒谎的意思。
中年人凝视他几秒,忽然轻轻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信封,啪地一下扔到黑豹腿上。
“这是你下一步的任务。”
“出去自己看。”
“记住,你爸妈和你妹妹的命,在你手里。”
“为了一个陌生人,丢掉全家的命,到底值不值?”
话音未落,车门猛地被拉开,黑豹被一脚踹了出去,肩膀擦在石堆上,疼得直吸冷气。
面包车绝尘而去,尾灯一闪,隐没在雾色晨光中。
黑豹趴在地上半晌才动。
他撑着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牛皮信封,望着手心被碎石划开的血痕,眼神幽深。
随后转身离开。
“龙哥,就信他的,真让他走?”
面包车并没有驶离很远,在不远处的路口停下。
后视镜里,还能看到站在远处慢慢消失的黑豹。
“刚才的东西,确定没有找到?”
中年男人眼神低沉,透过一抹精光。
“确实没有,东西我都带来了,那老头我也问了,黑豹就看了这个,别的什么都没动,而且却了就说了,叫庄立文的。”
小弟开口说道,还把放在包里的登记表给拿了出来,交到男人手中。
男人随手翻了翻,冷笑:“还好老大多留了个心眼,让我们盯着他,不然,差点出乱子。”
“龙哥,那个老头,过去也在仓库工作过,而且还有名单,你看……”小弟欲言又止。
“现在动老头,不是等于此地无银么?”
男人将名单丢到一边:“找人盯死他,看看还有什么人来找过他,顺便查查,这账本除了黑豹,还有什么人动过。”
“人老头说实话,不说实话,就抓他儿女,他总会老实的。”
小弟点头:“明白。”
一个小时后。
医院的风依旧凛冽。
黑豹坐在天台边缘,指间夹着还未点燃的烟,一动不动,目光落在远处迷蒙的天际线。
他掏出那个牛皮信封,慢慢撕开。
里面是三样东西:一张模糊的照片、一份旧档案复印件,以及一张印着“b区临时仓”字样的调岗记录单。
资料上写着——“庄立文,南港货运站,临时工,调岗时间:两年前夏季,工作编号x-193。”
黑豹盯着那几行字,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唇角却抿成一条线。
“假的。”他喃喃道。
他不傻,这封信是那群人给的——摆明是要他带着这些资料去交给李二宝。
这不是情报,是考验,也是误导。
他们想通过他,给李二宝喂一颗糖,也许是试探李二宝的方向,更是试探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黑豹将那些资料收进胸口口袋,低头,缓缓闭上眼。
脑中,却再次浮现出今早那段藏在灰尘与霉味里的记忆——
……
那是今早,在老曾的工棚里。
黑豹翻着那堆工人派工表的时候,手指一顿。
那张纸有点特别。
上头写着:
庄立文,b区临时仓,技术监督,调岗时间,两年零三个月前,特殊码:R-Z13。
但最关键的,是下面一行小字,用黑色水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夜班封锁令已撤,可调动。”
他第一时间就明白,这东西的分量。
就在那时,他察觉有人在远处盯梢。
屋外,原本关紧的铁门轻轻晃了晃,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他心里立刻绷紧。
他知道,自己这趟来,不是没人注意。
他迅速翻下一页,装作无意,动作依旧自然,眼神没有停留。
那张纸被他压在掌心,他边咳嗽边用纸巾掩住嘴角,仿佛呛进灰尘。
而就在咳嗽的同时,他用拇指飞快地撕下右下角那段关键信息——那一行手写字。
用指甲卷进掌心,趁他起身走到工棚角落“***”的动作中,猛地一仰头,吞了下去。
苦涩和尘土混合着划过喉咙。
那是他此刻,唯一能带出去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没时间,也不可能把整张纸偷走。
但他记住了其余信息,也赌这小段,是最关键的那一环。
做完这些,他拍了拍手掌,把表面那几张随手放回原处,脸上挂着“什么也没找到”的平淡神色。
离开工棚时,他知道,暗中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已经对他有了定论。
那些人回去,果然什么都没查到。
……
现在,回到医院天台。
黑豹抽出手机,拍下牛皮信封里的伪造文件,准备发给李二宝。
却又犹豫了一下,转而打开一个隐藏相册,从里面选出一个模糊的、光线阴沉的画面。
那是他刚离开工棚时,在街角一个小镜头里悄悄拍下的。
那张纸右下角的字迹,他在吞之前偷偷对着反光板拍了个照。
画面很糊,角度也刁钻,但只要李二宝看,就能认得出来:
这,是真正的,庄立文的编号。
而且根据这个编号,一定能查到,庄立文后续动向。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手指僵在屏幕上,没有按下发送键。
风呼啸着刮过天台,像是在他耳边发出警告。
黑豹的眉头紧皱,眼中闪过犹豫、挣扎、痛苦与决绝。
他慢慢合上手机,重新将它塞进口袋。
他做了决定。
“爸妈,对不起。”他低声道,声音轻得像一缕风,随即抬起头,眼中多了一丝死寂般的冷静。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将那封伪造的信封收好,然后转身下楼。
“怎么了?”
刚看完阿彪伤势的李二宝,就撞见黑豹从楼梯上来,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他让黑豹去调查庄立文的信息。
其实并没有报什么希望。
黑豹再怎么样,也只是港城本土的一个社团,还不是话事人。
但广撒网,说不定总会收到收获。
所以,他也打电话给了柳莺莺,让柳莺莺那边通过郝天明在港城警察署的关系,找这个人。
本以为黑豹这次出去,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黑豹来到李二宝面前,说道:“李生,我……”
他左右看了看,欲言又止。
“去我办公室说吧。”
李二宝明白他的意思,便领着他坐电梯,上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