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苏晓月在大学城门口分别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夜色降临，城市的霓虹灯将天空染上了一层迷离的橘红色。
“喂，林笙，你到底有没有事啊？”
苏晓月站在路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再三询问。
林笙经过刚才和那位神秘拉面馆老板的聊天。
心情莫名地好了一些。
至少，他知道自己可能不是单纯的疯了。
他甚至有心情，半开玩笑地说道。
“有事，事大了。要不……你来我家吧，我家很大，我家猫还会后……”
“砰。”
话没说完，就被苏晓月抬手。
不轻不重地在脑袋上拍了一下。
“都会开玩笑了。”
她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行，看来是没事了。”
其实，林笙和苏晓月认识也没多久。
就是新生报道那一天，两个路痴在偌大的校园里一起迷了路。
又一起被同一个老师领到了报到处。
后来，苏晓月被一个油腻的学长搭讪调戏。
是林笙站出来替她解了围。
之后，苏晓月加入了学生会的活动策划部。
林笙也鬼使神差地，主动提出去帮她的忙。
一起筹备迎新活动。
他们的交集仅此而已。
但经过了今天这跌宕起伏的一整天。
两人的关系却在不知不觉中，近了不少。
尤其是苏晓月在张苓家门口。
那么理直气壮地抱着他的胳膊，替他出头的时候。
林笙现在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才觉得那份感动，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温暖。
“那个，苏晓月。”
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
林笙叫住了她。
“我……我明天请你吃饭吧。谢谢你今天……”
苏晓月转过身，对着他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眉眼弯弯，像夜空里最亮的那一弯新月。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苏晓月便朝着马路对面跑去。
就在这瞬间。
林笙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看到了……
在马路对面，静静地站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非常漂亮。
柔顺的黑色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在光怪陆离的城市背景中。
显得那么的突兀，又那么的……熟悉。
白汐……
她正隔着一条马路，对着毫不知情的苏晓月。
露出了一种诡异至极，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被摔碎的瓷器般的冰冷笑容……
“苏晓月！！！”
林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苏晓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回过了头。
就在她站定脚步的那一瞬间。
“吱——！！！”
一道刺眼到极致的远光灯伴随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一辆失控的汽车，如同从地狱里冲出的钢铁猛兽。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撞向了那个刚刚还对他做着鬼脸的女孩。
时间，在这一刻。
仿佛被无限地拉长了。
林笙呆住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撞上了苏晓月那纤细的身体。
他甚至能“看”到，她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破碎的弧线，然后重重地落下。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所有的颜色。
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黑白。
以及，马路对面。
白汐那张带着阴冷笑绝美的脸。
但是，他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
刺耳的鸣笛声。
行人的说笑声，城市的喧嚣，如同潮水般。
重新涌回了他的耳朵。
苏晓月已经安然无恙地到了马路的对面。
她回过头。
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然后，大声地挥了挥手。
“请我吃饭，记得哦！我要吃必胜客！”
她欢快地，像一只小鸟一样转身跑走了。
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的人群里。
林笙却再也支撑不住。
双腿一软，颓然地坐在了冰冷的人行道上。
一双纤细的脚。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黑色的丝袜，包裹着少女完美的小腿曲线。
一双精致的黑色小皮鞋，就停在他的视线里。
“嗯……”
一个慵懒的女声，在他的头顶响起。
少女沉吟了片刻，然后优雅地蹲下了身子。
她用手撑着精致的下巴。
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晓月跑走的方向。
“你喜欢……那种类型的？”
白汐的声音如同魔鬼的耳语。
她故意凑到林笙的面前。
模仿着刚才苏晓月的样子。
脸上挤出了一个阳光元气的笑容。
美得让人窒息。
“林笙~明天我要吃必胜客~”
她甚至还学着苏晓月，做了个鬼脸。
然后发出了一连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啊——！！！”
林笙疯了。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猛地扑了上去。
双手死死地掐住了白汐那纤细脆弱的脖子。
将她狠狠地，压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歇斯底里地怒骂着。
双目赤红，手指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
白汐被他掐着脖子。
美丽的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呼吸变得困难，显得那么的痛苦。
那么的无助。
但是，她的脸上。
却依旧挤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看着林笙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用口型，对他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爱……你。】
“咔嚓！”
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林笙浑身一惊。
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但是，他的身下，什么也没有。
冰冷的地面上空空如也。
白汐，仍旧好端端地站在他的旁边。
正用手，轻轻地揉着自己那光洁如玉，完好无损的脖颈。
“嗯，你好粗暴啊。”
她伸出手。
无视林笙的挣扎，强行牵住了他那冰冷的手。
她微笑着，凑到他的耳边。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现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
“……只有永远都爱着你的，白汐……”
林笙猛地甩开了她的手。
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他失魂落魄。
如同行尸走肉般，离开了这个让他恐惧的地方。
白汐站在原地。
没有再追上去。
她只是微笑着。
朝着林笙那孤独而绝望的背影，温柔地挥着手。
……
……
天海市检察院，某间办公室里。
李玲笙坐在电脑前。
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段监控视频。
这是他根据林笙的口供。
亲自调取的那个十字路口附近的公共监控录像。
视频的画面有些模糊。
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画面中的林笙，在和那个叫苏晓月的女孩分开之后。
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一个人，在路边站了一会儿。
然后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他就那样坐着，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很久。
然后，他慢慢地站起了身。
对着空无一人的身旁，做出了一个用力甩开什么的动作。
最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
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离开了监控的范围。
从始至终，他的身边都没有第二个人。
李玲笙看着屏幕上林笙孤独的背影。
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小把戏……”
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一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李检察官，有什么事吗？”
“让沈薇进来一趟。”
“是。”
片刻之后，工作人员带来了一名穿着干练职业装。
留着齐肩短发的年轻女性。
“李检察官，您找我？”
“沈薇。”
李玲笙指了指屏幕。
“你之前在特管局的超自然事件管理科工作过？”
“是的。”
“看一下这段视频。”
沈薇在那段循环播放的监控录像上一帧一帧地剖析着。
她没有去看林笙那失魂落魄的表情。
而是紧紧地盯着他身边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
许久，她关掉了视频。
“这段录像，被人做了手脚。”
“技术部门的人看不出来呢。”李玲笙说道。
“当然看不出来。”沈薇笑着解释。
“这不是技术手段，是某种灵异手段。用普通人的话说，就是‘鬼遮眼’，不过是作用在了电子设备上。”
她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手法很粗糙，是个小把戏。”
“能破了它吗？”
李玲笙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当然。”
她从打印机里随意地扯了一张干净的A4纸。
又从李玲笙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红色的水性笔。
她的手腕翻飞，不过十几秒的功夫。
一道繁复而玄奥的符文便跃然纸上。
她将那张画好的符纸折叠起来。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金属打火机。
“啪”的一声，点燃了符纸的一角。
橙红色的火焰，无风自动。
瞬间将整张符纸吞噬。
却没有散发出任何焦糊味。
也没有留下一丝灰烬。
她捏着那团虚幻的火焰，在播放着视频的显示器屏幕前不紧不慢地晃了几下。
火焰，在她指尖凭空熄灭。
“可以了，李检察官。”
她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玲笙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然后，他重新按下了播放键。
视频，再一次开始播放。
画面里，林笙依旧在和苏晓月告别。
他依旧一个人，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他的身边，依旧是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改变。
沈薇的眉头，第一次微微地蹙了起来。
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不应该。
以对方的道行，不可能挡得住她的“破障符”。
李玲笙却抬起手，示意她先别动。
继续看下去。
视频里的林笙，慢慢地站起了身。
对着空气，做出了那个甩开手的动作。
然后，失魂落魄地朝着镜头的死角走去。
就在他的身影。
即将完全消失在画面里的那一瞬间。
“滋啦——”
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下一秒，一张惨白，披头散发的脸。
毫无征兆地猛地出现在了镜头前。
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那张脸，美丽到极致。
也恐怖到极致。
她的眼睛，死死地透过屏幕，盯着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
眼珠子还在转动。
白汐……
紧接着，一行鲜血淋漓。
扭曲的字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
缓缓地，写在了她的脸上。
【这只是一个小玩笑，请不要生气哦~】
沈薇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她皱着眉，看着屏幕上那张带着诡异微笑的脸沉声道。
“李检察官……这……”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鬼遮眼”了。
这是一种直接作用于信息本身的诅咒。
对方是在挑衅。
李玲笙却只是摆了摆手。
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沈薇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当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李玲笙一个人。
“啪……啪……”
头顶的日光灯，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烁起来。
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忽明忽暗。
李玲笙就这样，静静地和屏幕里那张白汐的脸对视着。
许久。
他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你想玩？”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屏幕里的那个“东西”宣战。
“我陪你玩。”
“希望到最后……”
“……你别玩儿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