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明显，红玉并不想让人窥探心事，既然如此，那木婉云也不想让她当众难堪。
虽然她真的的很好奇，可也只能压下心里的好奇，又使了个眼色给绿俏，让她带红玉下去漱洗一下。
小丫头一着急，竟然眼里还有了泪光。
等看到两人走远，她才想起什么，看着满桌子狼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下巴，一脸歉意的看向义兄宁苏，“义兄，我让人重新备一桌子。”
“不必了。”
宁苏抬手，表示无碍，随之又跟她说起这次蛇群攻击人的事情。
也是这时候，有负责打探消息的，又跑回来，在门口探头探脑张望，她便直接摆手让人进来。
是刚巧在那一带乞讨的乞丐，因为木婉云之前放话，凡是能提供有用的消息的，都可以在她名下的酒楼吃一个月剩饭剩菜，这对乞丐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之前他的几个同伴已经来过，他见他们果然被允许等在酒楼后厨，这才心动，想着也来搏一搏。
对于他们行乞的人来说，能准时准点吃到酒楼剩下的饭菜，已经是神仙般的生活了。
何况，木小姐名下的酒楼可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去的都是非富即贵的，那些贵人吃的又少，甚至有些菜夹个一两筷子就不吃了。
他曾经有幸就吃过一次，那味道可真是好极了。
若是每天都能吃上，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只是他当时并不在蛇群咬人的现场，可木小姐想知道的又是跟这件事有关的事情。
乞丐本来还想要不要编一个，又怕被发现，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他着急的时候，他竟然看到清点伤亡的人里，有卢家那位大小姐。
他绝不会看错，就是卢家那位大小姐。
他之所以认识这位大小姐，还是因为有一次无意中冲撞了她，那位大小姐就大发雷霆不依不饶非让人把他活活打死不可，他跪地求饶，都不成，还好大小姐仇家多，当时闹的挺大，有看不下去的出来针对她，她们吵起来，他趁机跑了，那次，他为了逃命，还去外面乞讨了半年多，可是外面毕竟不能跟京城比，他虽然是乞丐，可是京城贵人多，一人露点渣渣，就够他吃用了，所以，等估摸着风声过去后，他又回了京城。
想到往事，乞丐心里又忍不住啐了一口报应。
他心里当时就窃喜了一把。
可又好奇她的惨状。
便悄悄跟了上去，结果差点没吓死。
半边脸都砸烂了。
他本想趁人不注意时 ，上去啐她一口浓痰发泄怨气，结果却看到原本已经死去的人又突然睁开眼，差点没把他给吓尿。
可也让他有机会听到了一件秘密。
他本来是想去方家，或者卢家的，可又怕方家会灭口，可对卢家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喜讯，卢家那位老夫人年纪大了，万一有个好歹，那他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来告诉木小姐。
他听丐帮的长老说过，木小姐手下有个很能干的姑娘，很喜欢收集信息，丐帮很多人就靠着打探各类消息，过上了衣食不愁的日子，原本一个个瘦的跟什么似的，竟然还圆润白嫩起来，可把他们这些人羡慕坏了。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也搭上线，可是一来实在是没有门路，二来，也是丐帮规矩森严，平日里，都是他们把听到的消息告诉长老，然后汇报上去。
长老们吃肉，她们也能跟着喝汤，可是谁也不想久居人下。
所以，朱小二思索了许久，还是决定亲自来木槐园一趟，几经辗转，才混了进来，还差点被侍卫当刺客杀了，好说歹说，才到了木小姐面前。
想着，他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成败在此一举，成了，以后就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败了，他觉得自己不会。
只是他可不敢把自己之前想侮辱死人的事说出来，思索再三便说了另外一番话。
可他说完，木小姐却半天没反应，这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又等了一会儿，见木小姐还是不说话，他更加心里没底，才壮着胆子抬起头，却猛地对上木小姐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睛，吓得登时一慌，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木，木小姐，我没有说实话，其实…”
乞丐吓得嘴巴一秃噜，把什么都说了，包括他狠狠踹了卢芳好几脚。
“我，我就是不忿，她凭什么趾高气昂，我那次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也没真的撞到她，可她却罔顾人命，让人打我不说，还说要把我的爪子剁下来…”
想起往事，虽然过去一年多，可仿佛还历历在目，尤其卢芳骂的那些话，似乎又开始充斥他的耳朵，乞丐越说越激动乞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可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们这样的人命如草芥，被打死也没人管，不过就是他一直接受不了自己如今的现状，加之当时卢芳真的太跋扈。
同时，他听说木小姐喜欢做善事，喜欢做善事的都有颗菩萨心肠，最是看不得人被欺负，想着，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哭的更大声了。
他以为自己说的这般凄惨了，木小姐肯定动了恻隐之心，可却还是没等到对方开口，乞丐这次才是有些真慌了。
却不知，木婉云其实已经陷入沉思。
卢芳，死了？
脸还烂了？
这显然不是被毒蛇咬死的症状。
而且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木婉云一遍曲起手指轻叩桌面，一边想。
她之前已经得到消息，是卢芳给那些大臣写的信，可显然卢芳不可能那么快得到消息，而卢家又丢失了一位卢二小姐，很显然，卢芳十有八九是从卢倩那里知道的消息。
后来圣旨已下，难道是卢芳怕事情败露，才着急要送卢倩离开？
想到这儿，她才猛地抬头，看着面前脸色泛白的乞丐，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却又被乞丐身上臭烘烘的味道刺激的赶紧用帕子掩住口鼻，才问道，“除了卢芳，你还看到什么？”她本来是想问有没有看到卢倩，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眼前的乞丐给人感觉很精明，她不想泄露太多。
乞丐见小姐没发怒，还问自己，似乎并不是生气，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又认真想着，还努力挠头，想想起什么来，可他能看到卢芳都是走了狗屎运，也幸亏是他之前得罪过，有印象，才认出来。
而木小姐这样身份的认识到，显然想知道的肯定是跟她一样身份贵重的人的事，可是他平日里虽然在京城乞讨，可是去的也大都是西市，西市住的都是平民，就算有一两个富的，也不是商贾就是小官。
可这话，他不能直接说，怕让人觉得他没有大用，只能支支吾吾着，想营造出一种他吓得想不起来的样子。
见状，木婉云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可却总觉得卢芳的死蹊跷。
不过还是摆手，让绿俏写了纸条，让乞丐交给酒楼后厨。
乞丐双手捧着纸条，高兴的又是磕头，又是说各种吉祥话。
木婉云有些心烦，绿俏见状，便赶紧呵斥人出去了。
也是这时候，负责正经去打探消息的，传回方敬被砸断一条腿，说是当时马儿受到惊吓，发疯横冲直撞，跟好几辆马车撞在一起，腿被压住，又迟迟等不来施救的人。
说是大概是要瘸了。
这可真是噩耗。
方家到了方敬这一辈，虽然兄弟好几个，可方敬是唯一就在京都的，京城守备军大概也是方敬接手，可如今，却不会交到一个瘸子手里。
京城守备至关重要。
可是直接关系到皇城的安全。
木婉云想着，心思一转，又忍不住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个被砸死，一个被砸断腿，可真是巧。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据当时目击的人所述，方敬获救后，并没有提及卢芳。
是没有一起，他压根不知道卢芳在哪，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木婉云用手摩挲茶杯，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被遗漏的。
可是想了许久都没有想起来，就在她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一句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接着莞尔一笑。
有趣，太有趣了。
若是自己猜测非虚，那方家和卢家就再也不是姻亲，而是仇敌了。
据她所知，方敬和卢芳这几年感情并不好。
假设他们的确坐在同一辆马车上，那他们要去哪儿，去见谁。
卢芳刚做了件大事，还动用了方家的印信，方敬不可能不知道。
方家虽然是武将之家，可一直都走明哲保身的路。
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方敬不可能不知情。
他是个火爆脾气，回去后定然会跟卢芳大吵。
卢芳看似很强势，可在方敬面前一直都很做小伏低，为了继续留在方家，多半会把卢倩供出来。
方敬一直都想搭上卢枫，再往上爬，只可惜，卢枫对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么好的机会，方敬定然是要揪住闹一闹，闹的越大，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所以，方敬最可能做的就是让人把卢倩和卢芳送回卢家。
想到这里，她又急忙让人去打探，“去方家，问问是不是他们大爷和卢芳卢倩一起离开的？”
然后又让人去大理寺看看伤亡人员名单。
而与此同时，卢枫也得知自己长姐救治不及时已经咽气的事情，他整个人都有些懵，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蒋武飞身策马而来。
不等他询问，直接摊开手里的舆图，指给卢枫看。
卢枫当即眼皮一跳，随之让人喊来府里小厮，确认，“你看看这里？”
“大人，这不是咱们卢家的庄子？当初老夫人给二小姐做嫁妆，只是，打理的人仍是咱们府上的人，账本也是府里账房先生管着，只有收益送去给二小姐…“
小厮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爹就在庄子上。
小厮是卢枫的心腹，卢枫自然不会怀疑。
他点了点头，摆手示意小厮先下去，随之沉默。
二姐。
卢枫在心里默念了一下。
恰好这时，他之前让人去探听方敬的人匆匆回来禀报，“大人，问出来了，这方敬，起初还不肯说，后来，还是被咱们大理寺的刑具吓得把什么都交待了…”
说着，那人表情肃穆了一些，语气里也透着一股子无奈，“据他交待，他是打算送大小姐二小姐回卢家的，大小姐跟他坐同一辆马车，二小姐单独一辆，后来行驶到这，马儿被蛇吓的惊了，一片混乱，好几辆马车相撞，关键时候，是大小姐推了他一把，可大小姐…”
那人是跟在卢枫身边多年的小厮，知道卢枫和这位大小姐一向不睦，可他觉得毕竟血浓于水，大人心里必然也是哀伤的，所以，她音调压的很沉。
想着，他又忐忑道，“方家已经得到消息，想管咱们要人，那方敬身上还有伤…”
言外之意，他们不能继续留人。
卢枫却没说话，思绪在家事跟公事之间来回走神。
母亲年纪大了，早年父兄出事，她已经丢了半条命，再也经不起女儿出事。
何况，他可不觉得卢芳会做出那种舍己为人事，他心里甚至有一个猜测。
可若是继续追查下去，势必要闹大，母亲能受得了吗？
何况，方敬的腿的确伤的很重，他虽然一向都瞧不上方家，可方家在驻守京城上做的还是不错。
思及此，他低声交待了几句，等人走了，却又目光一凝，落在舆图上的标注上。
蒋武显然也等不及了。
他是禁军，负责皇城安全，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这里，可他也知道，那些人不管是冲谁来，都是意图颠覆天朝，所以，才带着舆图来到这里，甚至都忘记之前陛下还要让自己办的正事。
更是把装着各种宝贝药材的匣子，直接交给了卢大人身边的人，事后才补充了一句。
“卢大人，那些是陛下给您的，都是陛下私库里的好东西。”
卢枫不甚在意，随之看了蒋武一眼，才想起什么来，问道，“蒋大人，怎么出宫了？”
禁军下值后，可以出宫回住处，可是现在是多事之秋，按理说，他该在宫里镇守。
蒋武一脸无奈，心道，我都来半晌了，你才问，可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陛下有要事交待我去办。”
卢枫怔了一下，很快还是专注看着舆图，心道，谢君墨在宫里，竟然对宫外的情况知道的这般清楚，而且还把逃跑的密道路线都画出来了。
思及此，也无心再处理家事，只让人回去交待一句，便跟蒋武一起赶赴庄子。
希望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