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这个消息的冲击力,实在太大,需要时间消化。
还是沈雨柔调节得最快。小姑娘的好奇心很快压过了震惊,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元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
“元叔叔!你……你会飞吗?”
闻言,元起一阵无语,随即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会啊。怎么,你不会也想让我带你到天上去转一转吧?”
说这话时,他还特意瞥了一眼旁边的白羽婷。白羽婷想起结婚之前那个雨夜的情景,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可以吗?!”沈雨柔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可以是可以,”元起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但是现在天都黑了,飞上去除了星星和黑乎乎的云,也没什么好看的。等明天白天,我再带你去飞,好不好?”
“元叔叔!我等不及到明天了!”沈雨柔抓住元起的衣袖,轻轻摇晃,撒娇道,“今天要是不飞上去看看,我晚上肯定睡不着觉!我更害怕……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场美梦,醒来就全没了。”
看着她那又期待又怕梦醒的模样,元起也是无奈。他目光扫过屋内其他人,问道:“你们呢?想不想也上去看看?”
虽然都是大人,也努力克制着,但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意动还是出卖了他们。只是碍于身份和矜持,都纷纷摇头推脱:“不……不用了,东家。”“我们就在下面看看就好。”
“好了好了,”元起摆摆手,笑道,“既然都想上去看看,就别不好意思了。今晚我就带你们一起,上去看看这夜空,也算是分别前的一份小礼物吧。”
“东家,我就不去了。”苏清婉虽然眼中也闪着渴望,但还是理智地摇了摇头,指了指摇篮,“小豆丁还太小,天上风大,又冷,我得在家看着他。”
元起笑着道:“有我在,飞舟上有护罩,上面和屋里没什么区别,风吹不到,也冷不着。孩子……一起带上去也无妨。”
苏清婉这才放下心来,眼中也露出期待之色。
于是,元起带着众人来到后院空旷的庭院中。他随手一挥,一道红光闪过,一艘通体赤红、线条流畅、约莫两丈长短、造型精美的飞舟,便凭空出现,稳稳地悬浮在离地数尺的空中,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烈焰舟。”元起介绍了一句,然后也未见他如何作势,只是随手一拂,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便将白羽婷、沈孤鸿、苏清婉、沈雨柔以及老燕,尽数轻轻托起,安稳地送入了飞舟之内。
他自己也一步踏上飞舟。
紧接着,他心念一动,一层透明如水波、却又坚韧无比的无形护罩,瞬间将整个飞舟笼罩起来,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气流与寒气。
“起!”
随着他一声轻喝,烈焰舟微微一震,便悄无声息地、平稳地升空而起,速度越来越快,直朝着深邃的夜空飞去。
飞舟之内,除了已经体验过一回、还算镇静的白羽婷外,其他几人——沈孤鸿、苏清婉、沈雨柔,甚至是见多识广的老燕,此刻都激动得不能自已!
沈雨柔趴在护罩边缘,睁大了眼睛,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灯火如同繁星般点缀其间的秋水城,看着头顶仿佛触手可及的璀璨星空,兴奋得小脸通红,不停地发出惊叹。
沈孤鸿和苏清婉紧紧靠在一起,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景象,心中充满了震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开阔感。
连白羽婷怀中熟睡的小豆丁,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奇妙,咂了咂小嘴。
老燕更是心潮澎湃,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世面,但真正御空飞行、俯瞰大地,这还是头一遭!
这种超脱凡尘、逍遥天地的感觉,让他对武道的尽头,对那传说中的“仙道”,生出了无限的向往。
元起负手立在舟头,夜风吹动他的衣袂。他看着身边这些或激动、或震撼、或新奇的家人与朋友,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这一刻,凡俗的烦恼、离别的愁绪,似乎都在这浩瀚星空之下,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了。
飞舟之上,夜风被透明的护罩隔绝在外,只有脚下缩小的灯火和头顶浩瀚的星空。
元起看着紧紧靠在一起、神情依旧有些震撼和激动的沈孤鸿与苏清婉,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他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同样望着夜景出神的老燕,开口道:“老燕,在我离开之前,是不是……应该给这两位,办一场简单的婚礼?把这‘有名无实’的沈夫人,变成真正的‘有名有实’?”
老燕闻言,立刻收回目光,脸上露出赞同之色,顺着元起的话说道:“东家考虑得周到!不帮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还不知道这俩要磨叽到什么时候呢!”
沈孤鸿和苏清婉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他们身上,两人都是脸色一红,又羞又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老燕却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接把话头截住,语气故意带上了几分严厉:“你俩别不识抬举!东家开口让你们结婚,那是天大的好事,你们就老老实实接着!要是还在这里扭扭捏捏、装模作样,那可就惹人厌了!”
他瞪了两人一眼,继续道:“当初东家把你们救下来,安顿在这里,是希望你们能有个好结果,安安稳稳过日子。现在东家亲自开口成全你们,你们要是还敢说个‘不’字,或者再推三阻四,就算东家大人大量不和你们计较,我老燕也要把你俩的腿打断,然后扔出墨香阁!”
老燕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两人心里还有些疙瘩。他索性就当一回“恶人”,把话说死,把这事彻底定下来。
这既是为了沈孤鸿和苏清婉好,让他们别再互相耽搁,也是为了能让东家在离开前,看到一桩圆满的好事,心情更舒畅些。
如今元起已经把两份关乎他武道前路的无上大宗师手札给了他,在他心中,元起就是他爹,是比爹都重要的人!谁让他爹不高兴,他就跟谁急!
元起只是微笑着,没有插话,显然是默许了老燕的“强硬”。
就连一向活泼爱闹的沈雨柔,此刻也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两人,没有帮腔,显然是希望看到师父与母亲能真正在一起,她能感受到这两年在墨香阁是母亲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沈孤鸿和苏清婉被老燕这一番连敲带打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复杂的情感激荡,有羞涩,有感动,也有终于被“推了一把”的释然。
他们低下头,朝着元起和老燕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同时说道:
“全凭……东家……和燕前辈做主……”
“这就对了嘛!”老燕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拍了拍手,甚至还打趣道,“正好,雨柔这小女娃也要跟东家离开一段时间。你们俩啊,还可以抓紧时间,说不定能再添一个小的!再过几年,想生也生不了咯!”
这话一出,沈孤鸿和苏清婉的脸更是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头埋得更低了,但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元起也笑了笑,随即想到一事,看向老燕:“对了,我记得苏夫人的娘家亲人,似乎被发配到北州去了?老燕,你在北州那边很有影响力,不如好人做到底,再帮他们一把,想办法把那些人接到秋水城来。也算是……让他们能好好活下去,安度余生。当然,如果他们自己愿意留在北州,也不必勉强。”
“想留在北州那鬼地方才怪呢!”老燕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对北州苦寒艰险的不屑,“发配到那里,不死也要脱层皮,能活着都算命硬。东家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苏丫头的家人还有活着的,我一定想办法把他们平平安安接到秋水城来。来了这里,不敢说大富大贵,但安安稳稳、像正常人一样过日子,绝对没问题!”
他说完,又转向苏清婉,语气郑重了几分:“苏丫头,我这可是看在东家的面子上,也是看在你和老沈这些年勤勤恳恳的份上,才出手救你家人一次。丑话说在前头,他们来了秋水城,就得守规矩,老老实实过日子。要是来了之后不安分,惹是生非,或者给墨香阁添麻烦,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收拾他们!这话,我提前给你说清楚。”
听到元起和老燕竟然主动提出要营救自己那流放北州、生死不知的娘家人,苏清婉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般汹涌而出。
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底最深沉的痛和牵挂,但她深知自己欠东家和燕前辈的已经太多太多,实在没脸再开口请求他们帮忙,只能将这份思念和担忧死死压在心底,不敢触碰。
如今,这份天大的恩情,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呜呜……多谢东家!多谢燕前辈!您的大恩大德,清婉永世不忘!”苏清婉泣不成声,连声道谢,一旁的沈孤鸿也是眼眶发红,感激莫名,“您放心!他们……他们要是能来,我一定严加管束,绝对不给墨香阁添半点麻烦!我保证!”
两人激动之下,又想跪下磕头,但在元起的干预下,他们根本弯不下膝盖。
……
翌日。
在元起和老燕的主持与见证下,沈孤鸿与苏清婉在墨香阁后院,举办了一个极其简单却温馨的婚礼。
没有宾客如云,没有繁文缛节,只有几位最亲近的人,一杯清茶,几句祝福,便完成了这场迟到了许久的仪式。
两人身着简单却整洁的新衣,相视而笑,眼中都闪着幸福的泪光。沈雨柔更是开心得如同小鸟,在父母身边跑来跑去。
当晚。
元起已经与白家那边打过招呼。夜色渐深时,他带着白羽婷、尚在襁褓中的儿子,以及一脸兴奋又带着几分不舍的沈雨柔,悄然离开了秋水城。
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有墨香阁后院的灯火,为他们的离去默默送行。
老燕、沈孤鸿、苏清婉站在院中,目送着元起几人消失在夜色深处。老燕神色肃穆,仿佛在履行一份郑重的承诺;沈孤鸿夫妇则紧紧靠在一起,眼中满是不舍与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