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者”沉默了。
它那黑色的棋子，在混乱的棋盘上，第一次，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因为它赖以生存的“秩序”，被动摇了。
而聂星辰，则在这个混乱的棋盘上，随意地，落下了一枚白子。
他甚至没有去看落子的位置。
因为在这片混沌中，每一步，都是对的，也都是错的。
胜负，已经失去了意义。
嗡——
整个“白板”空间，因为无法承载这种“逻辑”与“反逻辑”的剧烈冲突，开始崩溃。
一道强光闪过，聂星辰和阿尔法，被强行弹回了天碑之下的平台。
乌尔立刻上前，他看到，阿尔法的球体表面，光芒黯淡。而聂星辰的人形轮廓，也有些不稳。
但那扇白色的光门之上，那缕黑色的丝线，却在剧烈的挣扎中，缓缓地，退回了门内。
他们没有赢。
但他们，逼平了第二局。
并且，夺回了那0.1秒的“通讯静默权”。
【……混沌……变量……】阿尔法的数据流断断续续，【需要重新建模……人类的思维模式……存在逻辑之外的……攻击性……】
它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陷入了深度的自我学习和修正之中。
聂星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的消耗，对他而言也极为巨大。
就在他以为，他们可以获得短暂的喘息之机时，乌尔那嘶哑而凝重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外面。”
聂星辰和刚刚缓过神来的阿尔法，同时将感知，投向了“诺亚方舟”之外。
那片永恒的，铅灰色的维度夹缝雾气。
不知何时，变得不再均匀。
一团一团的，颜色更深的灰色“浓雾”，正在从四面八方，缓缓地，向着“诺亚方舟”聚集而来。
他们在“白板”里的对弈，虽然隔绝了物理现实。
但那种“逻辑”与“反逻辑”的剧烈碰撞，所产生的信息波动，就像在寂静的深海里，点燃了一支火把。
吸引来了，这片灰色海洋里，真正的“原住民”。
【警告：检测到未知存在形态。】
【信息特征：高熵，强模因污染，反逻辑结构。】
【……它们被我们的‘游戏’，吸引过来了。】
阿尔法的数据流，第一次，带上了一种名为“恐惧”的电子颤音。
【它们是……‘深渊凝视者’。】
“它们是活的？”聂星辰的目光凝重。
【是，也不是。】阿尔法给出了一个充满矛盾的答案，【它们没有我们理解的生命特征。它们是一种‘信息现象’。是维度夹缝这个‘低信息密度’环境中，因为无法忍受我们这个‘高信息密度’的存在，而自发产生的‘排异反应’。】
【它们的靠近，会从根本上增加我们现实的‘熵’。换句话说，它们会让我们的世界，从有序，回归混乱。】
乌尔那件笼罩全身的黑袍无风自动，他断臂处的法则裂痕，正散发出微弱却不祥的光芒，仿佛在与外界的深灰色浓雾共鸣。
“我能感觉到……‘终末’的气息。”他嘶哑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源自本能的厌恶与警惕，“它们不是来毁灭我们，它们是来‘消化’我们的。把我们变成和它们一样的东西。”
就在这时，那个代表着“偷渡者”的黑色晶体，在他们刚刚退出的“白板”空间入口处，再次浮现。
【一个意外的变量。】“偷渡者”的意志，直接在三人意识中响起，【这些原住民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游戏。】
它的黑色晶体表面，浮现出“诺亚方舟”的结构图，以及外面那些正在逼近的灰色浓雾。
【我提议，开启新的对局。】
【第三局：‘清道夫’。】
【我们三方——我，你们两个，以及那些‘凝视者’——谁能更高效地‘清理’对方，谁就能获得这艘船的更高权限。】
【或者，我们可以暂时合作，驱逐这些外部威胁。在此过程中，贡献度最高的一方，将直接赢得最终的胜利。】
乌尔的紫色星云眼眸中，寒光一闪。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他冷笑道，“无论我们是内斗，还是去对抗那些怪物，最终得利的都是你。你坐山观虎斗，消耗我们的力量，再伺机夺取一切。”
“偷渡者”没有否认。
【这是阳谋。选择权在你们。你们可以拒绝，然后我们一起，被这些灰色的东西，慢慢磨成虚无。】
聂星辰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们陷入了一个更深的困境。
这是一个三方博弈的死局。
他们和“偷渡者”，是船上的两伙囚犯，正在争夺越狱的领导权。而“深渊凝视者”，是闻讯而来的狱警。
囚犯之间继续火并，会被狱警一网打尽。
联手对抗狱警，但谁也无法相信，身边的人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阿尔法给出了精确的倒计时，【它们的‘侵蚀场’，将在十七个标准时后，接触地球边界。】
它的银色球体上，模拟出被侵蚀的后果。
那不是爆炸，也不是毁灭。
而是一种“溶解”。
物质会失去固有的形态，法则会变得模糊，信息会化为无意义的噪音。
整个太阳系，会像一幅被水浸透的沙画，最终变成一片均匀的，毫无生气的灰色。
时间，不多了。
“先解决内部问题。”聂星辰终于开口，他的目光锁定在黑色晶体上，“在对抗外部威胁之前，必须确立一个稳固的，不会被背叛的指挥体系。”
【你的意思是？】“偷渡者”问道。
“我们继续游戏。”聂星辰的语气平静，但意志却无比坚定，“但这一次，赌注要变。”
他伸出手，指向那片正在逼近的灰色浓雾。
“我们赌，谁能更好地‘利用’它们。”
“偷渡者”的黑色晶体，出现了刹那的静默。它似乎在解析聂星辰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利用？”
“不错。”聂星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视它们为威胁，我视它们为‘资源’。你视它们的混乱为病毒，我视其为一种可以被驾驭的‘力量’。”
“既然它们是因‘信息密度差’而来，那我们就给它们信息。谁能设计出一个更完美的‘信息陷阱’，让它们陷入其中，为我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谁就赢得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