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言说出来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可谓字字珠玑,没料到,方嫔娘娘因缘际会捡回的这名女弃婴,被他安排住在冷香阁,牛刀小试尚未成效,就由宜妃娘娘接手,做为弥补她痛失龙嗣许久来的损失,好像特别能行得通。
方嫔娘娘太了解,皇上对宜妃的偏爱呵护,正像宜妃在天云坞之夜,以下犯上,闯入其中主卧内,向方云舞宣战,试图挽回被他冷落至冷香阁失去的一切,利令智昏,鲁莽冲撞皇上后,不过以推她至地,意外流产为惩罚代价,竟然没对她进行相应制裁,这是怎样一种欺人太甚的罪恶行径,当时彻底吓坏受宠若惊的方嫔,今终奉上自己与陆尹的亲生女儿脂嫣给宜妃,似乎一点儿上风没让方嫔占到!
她若不紧随其后,进入静慈庵里,把此事完整陈述给勤王殿下,怕后果将不堪设想。
脂嫣被皇上交由宜妃娘娘抚养照顾,等于允许一种鸠占鹊巢的营生,从今以后,彻底在宜妃阁内实施,让受困于其中却无法自拔的方嫔娘娘,如何心安理得给勤王殿下挺进皇宫的机会,形成同仇敌忾面对宫中相似敌人的合作局面呢?
事先早已商量好的,用脂嫣的身份,挽回抗争后宫各方势力一年之久的方嫔阁伤寒丢失的体面,留她在云舞这里,以方嫔阁为家的归属,给所有成全它的人最周全的结果吗?
现在,宜清莹渔翁得利,不顾方嫔娘娘的反对,执意上冷香阁抱脂嫣时,犯下的罪过,与当晚天云坞无可阻挡的硬闯事件,几乎如出一辙,根本连皇上的意思都不问个明白,生搬硬套要偿还她所掉龙嗣的损失,直接在姨娘眼皮子下面,毫不客气地将孩子抱走,是活生生想把方云舞气出一身病来吗?
分道扬镳的事,总要在方嫔阁和宜妃阁之间有个了断。
宜清莹如果不及时把脂嫣还给方云舞,怕你争我抢之下,将带动宫内所有有利的势力,为它主持公道。
方嫔娘娘坐车行至静慈庵红姻楼时,已过下午三点多钟,冬日的寒意,刺骨凛冽,让她打开红姻楼一层那间次卧,便是首次因喝醉酒与陆尹缠绵那晚住的房间,在床前停留片刻,听不到女儿脂嫣闹脾气时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她彻底失去激情,感觉双手间空荡荡的,一无所有的样子,使她鼻间酸涩,连上前将取暖用的火炉移至她身边的花公公,都不愿搭理,等得伺候她的人快按耐不住。
“娘娘,您既已到达红姻楼内,当立即面见勤王殿下,向他诉说您午膳后被宜妃娘娘连番羞辱的惨状,让他知道,她居心叵测,将魔爪完全伸向被皇上送至冷香阁的女弃婴,任何商量的余地,都不给您留。”
花公公早知道,今日被方嫔娘娘从静溪泉边抱回的弃婴,沦落到被宜妃抢夺而去的地步,当天就不反对她留下孩子,与勤王殿下同心协力,由她自己给孩子做娘使的决定。
结果,皇上出面主持公道,把可怜的孩子送往冷香阁,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
现更甚一步,皇上晚上到宜妃阁去,若对宜妃娘娘百依百顺,怕由方嫔娘娘拾到的弃婴,将被宜妃养在自己的领地内,不准方嫔碰她半根手指头。
“马上安排我到长明殿的行程,我要见勤王殿下,无论如何经他出谋划策,将孩子从宜妃娘娘手中抱回方嫔阁,从今往后,我收养她为女儿,再不自己住冷香阁,与我住一起。”
方嫔娘娘经花公公这么一提醒,觉得不能继续耽误工夫下去,一寸光阴一寸金,必须赶在宜清莹称心如意之前,使女儿脂嫣脱离宜妃阁的龙潭虎穴之地。
十分钟不到,方嫔娘娘一行人护送她的车驾前往长明殿方向。
“殿下,方嫔娘娘的车队刚到门外,她说有要事和您商谈。”
守门的侍卫,赶紧入长明殿中,禀明殿上正襟危坐的勤王。
“快快请她进来说话!”
齐宣不明其意,准备马上接待于她。
“皇兄,我来晚了!你这次一定要帮我,我从你这儿抱回的那名弃婴,如今落入宜清莹那个毒妇手里,让我如何解脱?”
方云舞行至他桌案前,忍不住说出的心声,紧接着伴以一阵号啕大哭,使这座长明殿都陷入悲伤愤怒的氛围中,回音绕梁而过,留下的泣不成声,把勤王整个人都弄得状态不好起来。
“弟妹,先不要哭!找个椅子坐下再好好说话。”
齐宣从自己的座位中起来,用双手将她扶向距离他很近的一张宾客桌前,由她顺从地坐在里面那张大椅内后,才意识到,关于孩子脂嫣的去留,已牵涉超出他能力范围的势力,比如宜妃阁的宜妃娘娘,将它变成不可挽回的新事端。
“皇兄,你不能同意脂嫣随宜妃住入宜妃阁里,我至今形单影只,抱她回宫前,你若狠心与我为伍,进宫劝皇上将她留在我身边,由我做她的母亲,她也不会被宜妃从冷香阁抱走。如此一来,我捡它进宫,又一无所获,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方嫔娘娘当着长明殿之人的面,肯定不能暴露脂嫣是她和陆尹所生的真相,这般追问着坐回去的勤王殿下,认为宜清甚应该马上得到惩罚,不管怎样都需让她把脂嫣交回到方嫔手中,这场纷争才会告一段落。
“宜妃娘娘如何得知那名弃婴的下落?针锋相对的矛头,当然直指和她有着直接联系的你,抱她回宜妃阁,自是解此心头之恨。”
齐宣试图控制住方嫔激动不安的情绪,目光如炬,闪出一丝威严的气息,不明白被保护在冷香阁的孩子,怎么这么快就进入宜妃娘娘的领地内。
“我哪里知道?它就发生在今日下午,午膳后,我于一楼主客厅休息,她神神秘秘地带人前来,打破这种宁静。刚开始便询问我抱回的弃婴,是不是被皇上送到冷香阁去,吓得我心惊胆战,不知她准备对孩子怎么样?”
方嫔娘娘对宜妃向来敬畏,这次的风波,居然围绕她千方百计要守护的亲生女儿产生,造成的严重打击,让一切变成战争的火焰,肆意越燃越旺,烧得整座方嫔阁内人心惶惶。
“应该消息出自皇上之口。”
齐宣经她解释后,首先认定它是通过皇上传播到后宫之地的。
“何以见得?”
方嫔娘娘表示大为不解,觉得皇上亲口把脂嫣的存在告诉给宜妃娘娘,完全一点儿面子不给自己留。
说来说去,方嫔卑躬屈膝向皇上求得开恩,留脂嫣在方嫔阁陪伴自己无果,送至冷香阁,待事情沉淀下来,再重新商谈,还算把方嫔当成在乎的人去看。
若真是皇上告诉宜妃,脂嫣在冷香阁的事实,任由她抱走该名女婴,不明摆着于方嫔阁和宜妃阁间设下鸿沟天堑,逼方云舞和宜清莹老死不相往来吗?
“从你手里把孩子抱往冷香阁的人,除却皇上,再无他人可插手于它,所以,唯一能把孩子下落的消息传达出去的,非他莫属!不过,也有这种可能,皇上把消息告诉的不是宜妃娘娘,而是后宫另一位嫔妃。此嫔妃从中挑拨离间,将这块烫手山芋扔给已意外流产一年之多的宜妃,让她把孩子抱走,失而复得的收获感,最终使宜妃如释重负,再不念及与你的情分,上演这出戏分,弄你个措手不及。”
齐宣的分析,听得方云舞表示认可它。
“那现在该怎么办啊?凭什么我辛辛苦苦抱回方嫔阁,想做亲生女儿来养的心愿,不能被皇上成全,却把重新做母亲的机会让给无生育能力的宜妃,让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倘若日后,我与皇上生不下龙嗣,身边无一儿半女,孤苦无依之态,谁人怜惜?”
方嫔娘娘越说越激动,语气愈发犀利,听得勤王殿下开始头疼不已。
“殿下,门外书香阁陆尹先生求见!”
两人正为此事着急时,忽然从长明殿外进来一位守卫,向齐宣禀明它。
“请他进来。”
殿内的气氛,因为齐宣和方嫔娘娘聊天话题的逐渐高涨,变得紧张得像绷紧的一根弦,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急迫感,刻不容缓。
“勤王殿下,请受小生一拜。”
陆尹行色匆忙地赶到殿上,不为他事,只想找勤王问清,什么时候安排他进入吾王殿内为齐吾授课的事。
“免礼!尤管事,让他坐方嫔娘娘对面那张桌前,慢慢聊来。”
陆尹只顾低头伸手作揖,未曾察觉,长明殿内已有位客人来访,正是心急火燎为脂嫣被宜妃抱走之事弄得无计可施的方嫔娘娘,听得勤王的客套之辞,抬头看向方嫔桌前,站立伺候着的花公公等人,表情略感诧异地,不明白方嫔此次所来的本意,先随尤红知在方嫔娘娘对面的桌前坐下,两人隔着中间宽阔的空地遥遥相望,气氛变得如同刚点起的柴火,暖意袭上她心头,似乎不那么悲痛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