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段云峰把精力放在轻卡组装厂项目上，贾勇就得把自己工作的重点放到节能灯项目上了，这样做也算是给段云峰最大的支持。
然而，今天与陈先生一家的谈话却像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了贾勇心中的热情。他原本高涨的情绪跌入了谷底。
当贾勇第一次见到陈先生时，他的内心不禁猛地一沉。陈先生不仅年纪颇大，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
段云峰与陈先生洽谈的节能灯业务，付款方式是赊销，如果陈先生的身体状况不佳，到时候华艺国贸公司那十几万美元的账款又该找谁去讨要呢？
更让贾勇感到不安的是，当他得知陈先生打算将他们目前居住的这栋小楼，用作临时仓库时，他立刻意识到陈先生在业务方面缺乏经验。
贾勇心里暗自思忖，若是换成做陶瓷生意的叶先生，绝对不可能连两个四十英尺货柜的货物，需要多大的仓储空间都估算不出来。
自那天起，贾勇便开始催促段云峰尽快与陈先生落实关税和港杂费的相关事宜。然而，段云峰却认为这样催促陈先生显得对他缺乏信任。
段云峰觉得有些难为情，始终不好意思开口。贾勇自己出面，向陈先生询问节能灯到港后的安排。陈先生老练地回避了这个话题。
一个星期转瞬即逝，然而关于进口关税和港杂费的事情却毫无音讯。
贾勇不禁开始担忧起来：那位毫无贸易经验的陈先生，是对关税和港杂费的概念一无所知呢？还是他没有筹措出这笔钱呢？
贾勇跟段云峰一起，和陈先生一家进行了来巴西后的第一次会谈。这场会谈，无疑是一次彻底的摊牌。
贾勇这时如惊弓之鸟，他心里暗自思忖着，段云峰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对今天的会谈毫无心理准备呢？
在这之前，贾勇一直和段云峰同吃同住，段云峰没有任何机会和陈先生单独接触。他对今天的会谈也表现得措手不及，完全不像装出来的。
贾勇对这个判断还是有把握的。让段云峰装模作样，做绣花功夫，不是他这种袍哥汉子做得出来的。应该可以排除段云峰与陈先生一家串通一气、故意演戏给贾勇看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贾勇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内心的不安仍然如影随形。
表面上看，陈先生对陈太太今天这种直截了当的摊牌方式是心存不满的。自始至终，陈先生都未曾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听着陈太太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陈太太一上来便毫不留情地拿出了国际长途电话单，这一举动无疑给了段云峰一个猝不及防的下马威。
紧接着，她才缓缓道来，原来陈先生早已处于破产的境地，而与华艺国贸公司签订合同的公司，竟然是他女儿阿德里亚娜的公司。
贾勇觉得陈先生这么做，起码是向商业伙伴隐瞒了重要信息。不管是谁，只要了解了这些情况，都会对继续和陈先生合作打一个问号。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货虽然还没到，但是收货提单已经给了陈先生，货权在阿德里亚娜的公司名下了。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
贾勇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不停地提醒着自己：“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段云峰和陈先生，不管他们演的是激情戏，还是苦情戏，怎么在收益分配比例上使心眼，动小心思，他们都希望把节能灯生意做起来。不能把关系搞僵，弄得大家下不来台。
任何形式的争吵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甚至可能会引发更多的矛盾和冲突。他必须保持冷静，理智地思考和解决问题，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华艺国贸公司利益最大化。
贾勇对这些困难并非毫无心理准备。在出国之前，他就已经与领导和同事进行过深入的探讨。大家帮他分析了巴西分公司的种种优势和潜力，描绘了形势一片大好的情景。
然而，贾勇却有着自己见解和判断。他通过亲身参与为俄罗斯分公司组织货源的经历，早就认识到华艺国贸公司驻外公司的实际情况，绝对不会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若非到了不得已的地步，贾勇是绝对不愿意来巴西参与分公司的建立工作的。
段云峰显然没有对陈先生的背景进行必要的调查，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失误。他完全不了解陈先生的过往经历，不知道陈先生主要从业经验在农场经营上，更不清楚陈先生因为涉足农产品期货而导致破产，甚至连陈先生名下目前无法拥有财产这一重要信息都一无所知。
可段云峰真的有选择的余地吗？实际上，他的选择空间非常有限。毕竟，段云峰仅仅来过巴西一次而已。那次行程中，他的主要任务并非寻找一般贸易的合作伙伴，而是专门为了与艾乌勒商谈轻卡组装厂的事宜。
段云峰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结识了陈先生，那次会面并非他事先计划好的。如果不是华艺国贸公司坚持要求段云峰必须涉足一般贸易领域，他恐怕根本不会去联系陈先生。
当段云峰决定与陈先生合作开展节能灯生意时，即便不能说是被华艺国贸公司的业务规则逼的，也绝对算得上是迫不得已。他原本的计划与一般贸易毫无关系。
如果段云峰与北京的机械进出口公司合作，情况又会如何呢？贾勇对此进行了一番估计。
以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的实力和经验来看，他们大概率会遵循常规的境外投资路径。他们会在国内完成相关的审批手续，确保一切合法合规。
他们会在巴西正式注册一家公司，作为在当地开展业务的实体。将资本金打入新注册的巴西公司账户，以支持其日常运营和业务发展。
这种模式才是正常的境外投资方式，它需要遵循了一系列既定的程序和规范。
段云峰没有选择与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合作，走常规境外投资模式，是因为机械进出口公司只同意他担任巴西分公司的高管一职，虽然能够获得公司颁发给海外项目高级管理人员的高额奖金，但却无法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公司股份。
而华艺贸易公司不选择经过审批的常规境外投资模式，则是因为资本实力薄弱，无法通过外汇管理部门和行业主管部门的境外投资核准。
想到这些，贾勇不禁深深地叹息一声。无论是华艺国贸公司、段云峰，还是他自己，都像是被赶鸭子上架一样，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