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
祁遥对纪涟亭第一印象就是很傲气，那种天下地上唯我独尊的傲气。
若不是纪涟亭头顶没有王八之气，祁遥怕是会以为他是手握龙傲天剧本的天命之子了。
“纪少帅。”祁遥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纪涟亭大步走过去，在主位坐下，长腿交叠，姿态慵懒：“祁公子，久等了。”
他刻意晚到了十分钟，就想看看祁遥的性子如何。
“刚到而已。”祁遥并不在意。
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些噪音。
纪涟亭仔细打量着祁遥。
近距离看这人五官比在码头上更显清俊，那双不卑不亢的眼睛让他很是在意，里面没有常人见到他的畏惧和怯懦。
他最喜欢这种像潭水般难以摸透的人。
因为往往这样的人才最难征服。
但一旦征服，成就感是无可比拟的。
“祁公子昨日回国，可真是风头无两。”纪涟亭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调侃，“连李老鬼都在你手里吃了瘪，让人佩服。”
“纪少帅过奖。”祁遥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不过是恰逢其会，借了各方的势罢了。”
“借势也是本事。”纪涟亭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起来，“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来是想问问祁公子对未来有何打算？若是想借势，可得找对人。”
祁遥抬眼看他：“祁某愚钝，不知纪少帅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纪涟亭又靠到了椅背上。
他挥挥手，姿态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
“如今这世道枪杆子里出政权，我家坐拥三省之地，兵强马壮，正是用人之际。像祁公子这样的人才若是肯屈，就我父亲定然虚席以待。”
抛出这个诱饵后，他便紧紧盯着祁遥，很少有人能拒绝如此诱惑。
祁遥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纪少帅抬爱，祁某一介书生，只懂些工程和经济技术，于军政一窍不通，恐怕难当大任。”
“欸，话不能这么说。”纪涟亭摆手，“祁公子在哥伦比亚学的就是经世致用之学，我听说还对炼钢技术颇有研究？正好我父亲有意筹建新式钢铁厂，若得祁公子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他又放缓了语速，带着几分施舍般的自得：“乱世之中，背靠大树好乘凉。有我纪家庇护，别说李老鬼，就是更大的麻烦，祁公子也无需担心。”
祁遥心中了然，这就是纪涟亭的目的了。
他沉默片刻，放下茶杯：“纪少帅，合作贵在诚心，也贵在互利。祁某确实有些浅薄之见，但若只是依附，非我所愿。”
纪涟亭眉头微挑，满是浓浓兴味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祁遥：“祁公子的意思是？”
“纪少帅若对新技术感兴趣，我们可以探讨合作的可能。”
祁遥迎着他的目光，仍不卑不亢。
“但前提是平等互利。祁某可以提供技术支持，甚至部分专利使用权，但需要看到纪少帅的诚意，以及明确的合作框架。”
纪涟亭一愣。
他没想到祁遥会如此直接的拒绝招揽，反而提出合作。
平等？
他纪涟亭何时与人平等合作过？向来只有别人依附他！
一股不爽的情绪涌上心头，纪涟亭几乎要发作，但瞧见祁遥平静如水的眸子，他又将这股不爽压了下去。
有意思，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他很期待日后此人为自己出谋划策、尽心尽力的模样。
没关系，他作为明主该有容人之量。反正再怎么桀骜的天才，最后都只能以他为主！
“祁公子果然快人快语。”纪涟亭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好，那就谈谈合作，不知祁公子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具体的可以慢慢商议。”祁遥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关于新型耐火材料的一些基础资料和应用前景分析，纪少帅可以带回去看看，若觉得有价值，我们再谈下一步。”
纪涟亭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接过那份文件，随手翻看。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数据表格，他看不懂，但能明白其中意味。
“看来祁公子是有备而来。”
纪涟亭合上文件，眼中闪过几分捕猎般的兴味。
祁遥淡淡：“只是不想浪费彼此时间。”
不想浪费彼此时间？
纪涟亭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如此说话。
与他相处不谈正事，是浪费时间吗？
呵！这祁遥比他还傲气！
纪涟亭盯着祁遥看了半晌，倏地笑了：“好！这份诚意我收下了。我会仔细看看，也望祁公子……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他特意加重了“提议”二字。
“自然。”祁遥放下茶杯，状似不经意提起，“说起来，昨日祁某还去见了李督军。”
“哦？”纪涟亭眉目轻挑。
“督军也想与祁某合作，甚至还不惜对舍妹进行逼婚，这等琐事本不该叨扰少帅……”
祁遥顿了顿。
“只是可能涉及日后合作，祁某也不妨直言，舍妹年纪尚小，希望她能安心完成学业，若是因为这些不必要的事情而影响了心情，恐怕祁某会分心，难以专注合作要事了。”
纪涟亭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李老鬼的儿子上不得台面，怎么配得上祁公子的妹妹？不过……”
他放下茶杯，身体前倾，目光灼灼盯着祁遥：
“李督军是我父亲手下的人，我也不好插手他的私事，但既然祁公子开口了，我愿意也体现点合作的诚意。
只是我帮公子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公子是不是也应该表示表示，比如在合作的条件上再多些诚意？”
祁遥迎上他带着压迫感的目光，神色不变：“若少帅能解我后顾之忧，祁某自然感念在心，若是合作，必当拿出十二分的诚意。”
四目相对间，暗流涌动。
半晌后，纪涟亭率先大笑着站起身来：“好！你这个人我越来越欣赏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祁遥一眼。
祁遥身姿挺拔，侧脸在灯下有些模糊不清，但那双平淡的眸子却异常显眼。
他心中那股征服欲更甚，这样的天才若能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效力，该是何等快事！
“祁遥。”纪涟亭第一次直呼其名，带着势在必得的傲气，“我纪涟亭从不让人失望，希望你记住今天的承诺。”
“祁某铭记于心。”祁遥站在原地，微微颔首。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缓缓坐回桌边，将杯中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纪涟亭比他想的要难缠。
不过祁遥也没有太在意，而是挥手叫来了侍应生：“把你们这卖得最好的糕点给我打包一份。”
他还要回去逗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