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竹排是停在了岸边,这里的水不深,整个麻袋都没淹没。陈县长呛了两口,感觉鼻子和整个胸腔都发辣,又使劲一翻滚,变成脑袋肚子朝上,整个背后泡在了水里。
他不敢乱动了,怕再一滚,再来个面朝下,那就死定了。
不敢动,却是敢哼哼啊。他卯足力气,使劲地哼着,把刚才吸进鼻子里的水都哼了出来。
现在是白天呢?还是黑夜?他不知道。唯一可以向外求救的,也只有哼哼,只要哼得够大声,就会有人听见,就会得救。
果然,在他哼得鼻血都快喷出来时,就听到了几双脚踩石头的声音,他哼得更加大了。
“嗯哼,哼哼嗯哼……”
陈县长哼什么?狗子蔡不知道。但借着邓铁生微弱的手电筒光,他看到麻袋已经滚下竹排,还在一动一动的。
一连咬了两块咸菜根下肚的他,已经充满了力气。愤怒地冲上前,跳上麻袋,双脚使劲地跺。
“他娘的,你还想逃?我踩死你!”
麻袋里的可是县长啊,小七怕把人弄死了不好办,就要开口阻止。
夜晚也不是完全的黑,特别是在河边,人影的轮廓基本能看清楚。邓铁生急忙伸手过去,捂住小七的嘴,压低声音说:
“不能说话,他俩明天拿钱跑路到外地逍遥去了,我俩暴露了,那就完蛋。”
小七这才记起,也拉住就要往前的陈明松,小声叮嘱:
“别出声,小心驶得万年船。”
陈明松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上去把狗子蔡拽开。
邓铁生和小七把那湿了水的麻袋重新抬上竹排。
陈县长在麻袋里被打得鼻青脸肿,才知道又是两个歹人回来了。不过他这会并没有再装死,疼痛加恐慌,也忘记了装死,依旧在麻袋里哼哼乱叫。
邓铁生他们可不理会陈县长,跳上了竹排,把竹排撑到下游去。
在泥竹湾附近的山上,有一个废弃的大炭窑。邓铁生和小七早就踩好了点,要把陈县长扔到那大炭窑里。
天还没亮,竹排悄无声息地到了泥竹湾,连河里的鱼都不知道。
几人就将就着撑竹排的竹杆,穿过麻袋,把陈县长抬了起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了半山腰的废炭窑,把人往炭窑里一扔。麻袋也不解开,就溜走了。
陈县长在麻袋里一待,又是好几个小时,他衣服湿透,肚子又饿得前胸贴后背,再也没力气哼哼叫了。
两强盗到底要干嘛?他一直搞不明白。绑架他要么为了利益,要么为了寻仇。为了利益,一直把他装在这麻袋里,也不提出要钱要财。为了仇恨嘛,老早把他打死就行了。
在麻袋里惶恐不安时,终于又听到了外面有声响。这回他不挣扎,也不哼哼叫了。每一次挣扎哼哼叫,换来的都是毒打,他这把老骨头,经得了几次打?
不挣扎了,来人反而好像是要来放他的。他感觉到麻袋被翻动,有人在这头摸摸,又在那头摸摸,应该是在找麻袋的头。
没一会的时间,一股新鲜的空气飘来。麻袋口被卷起,他的脑袋露出。周围一片黑,只有洞口有光亮,看那光亮,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很快,他也适应了垌里的黑暗,因为除了垌口那一团光亮,垌里也有一把手电筒照出来的微弱光,能让他看得清楚,面前有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脑袋还用布包起来,露出一只独眼。
终于看到人了,他赶紧晃着脑袋,又发出那哼哼叫。
“嗯哼哼哼……”
两个只露出独眼的人对视了一眼,也发出哼哼声。不过那哼哼声,很显然是在嘲笑。
两个只露出独眼的人,不是陈明松和狗子蔡。陈明松和狗子蔡已经饱餐一顿,拿着文贤贵给的钱躺在警务所的空房里,准备美美睡一觉,然后从黄峰镇走路回县城,去别的地方逍遥一段时间。
也不是邓铁生和小七,邓铁生和小七跟陈县长没什么仇,帮把陈县长抬到这里,就是感文贤贵的恩。
俩人是石宽和文贤贵,把陈县长绑来了,自然是要去看一下,不然怎么能算出气?
去看陈县长,可不能露脸让陈县长认出来,于是他俩在炭窑洞外面,就把脸蒙住。文贤贵的一只眼睛没有眼球,那太明显了,即使蒙住脸也会被认出啊。这难不倒两人,文贤贵把那只坏眼也包起来,石宽眼睛不坏,但也包了起来。
两个人都只是露出一只眼睛,又不说话。陈县长就是有火眼金睛,那也认不出是谁。
这回文贤贵扯出了陈县长嘴里的烂布,去捏那合不拢的嘴,把陈县长的上嘴唇都捏得快碰到鼻子尖了。因为不敢开口痛骂,他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塞进陈县长的嘴里。
这些泥土不全是泥土,是之前别人烧炭时的炭屑,加上炭窑顶掉下来的一些碎渣,磨得陈县长的牙齿沙沙响,难受极了。
他使出全身力量,把脑袋一晃,自己连着那还没全部退出的麻袋都晃倒过一边,吐出嘴里的残渣,惨叫道: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们没有什么冤仇吧?好汉。你们是要钱对吗?要钱把我放了,我回家拿给你们,多少都可以。”
放了陈县长?那不是傻子吗?文贤贵真想一脚踢过去,不过他却摸出了一把尖刀,贴着陈县长的脸慢慢拉,鼻子里发出狠狠的声音。
“嗯……”
“不要钱?那你们要命啊?不要,不要,留我一命,我上有小,下有老,不对不对,上有老下有小,你们不能杀我啊!”
文贤贵那一声“嗯”,陈县长就当成是不要钱。不要钱,那就是要命啊,他不想死,求饶的同时,一点一点往后面挪去。
石宽差点想笑出来,不管官位多高,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人人都怕死。他知道文贤贵不会杀陈县长,只是要吓唬一下,也就没有阻止,举着邓铁生给的那个昏暗手电筒,直射陈县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