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越是缺少越是贪图（其三）
小世界当中充斥着男孩从未见识过的贪婪与凶残，有的直接摆上台面，有的则是潜藏在背后。
这是一种绝望的轮回，有钱有势的人欺负弱者，弱者也贪图着富贵，偶尔出现的风暴会引起弱者的反抗，而当弱者推倒骑在自己头上的人之后，他或者他的后代也会变成曾经那样有钱有势的人，继续欺压着其他的弱者。
无论推翻上一位王时说得有多么冠冕堂皇，新上任的王也最终难逃人类自私的本性。
男孩尝试过很多的方法。他将自己认为的所有掌权“坏人”全部消灭，让可怜的穷人自由生存，但没过多久，新的掌权者又像是雨后春笋一样自然地冒了出来。
可怜的人变成了可恨的人，甚至因为过了很长时间的苦日子，他们心中的贪婪和那种对权势的渴望甚至比之前的人还要强烈。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在这个碎片世界里第多少次思考这个问题了，男孩放下了手中的米粒，离开课桌，走出学校，踏上了回家的夜路。
对于一个刚上初中的男生，走在这空无一人甚至也没有街灯的小路上，心里也是会有一些紧张，因为孤身一人的情况并不会因为他到达住所而消失。
哥哥考上了更好的初中，父母搬到了其他的地方，因此他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生活的状态，他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父母每个月会给他基本的生活费，虽然不多，但是瘦弱矮小的他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比起独自在出租屋里面的生活，找不到生存意义和归属感的空虚比孤独还让他难以忍受，小世界中那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也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完全漆黑的夜中，思绪容易走神，他想象着黑暗的角落可能存在什么张牙舞爪的怪物，或是有一位可怕的大人突然冲出来一刀刺入他的胸膛，就像那小世界中的人互相残杀那样。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犬吠，男孩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紧紧拽着自己书包的肩带。
他记得在白天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些狗，那是在农村演化为城镇的过程中流落在街头的野狗，有的原本就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因此体型很大，失去主人后它们染上了几分狼的野性，那带着尖牙利齿的血盆大口可以轻松撕破稚嫩的喉咙，喷吐而出臭烘烘的热气中带着血腥味。
男孩见识过的受害者已经有两位了，其一是学校附近的流浪猫，那只猫误入了这些野狗的地盘翻垃圾吃，被咬得皮开肉绽、肚破肠流，死状惨烈横尸街头，最后被一位路过的大人以嫌弃的表情一脚踢到了马路牙子垃圾桶的旁边。
而另外一位则是男孩的同学，对方那天刚好没有被大人接送，独自路过此地看上去比较好欺负，成为了野狗们的攻击目标，被扑倒在地，脑袋上被咬了几个印子，幸好是白天，惨叫声惊动了附近路过的大人，这才得救。
有多痛男孩没有亲身经历体会不到，但是他记得对方头上被缝了好几针，顶着绷带上了很长时间的学。
此时的夜路显然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惹怒到了那些领地意识很强的狗他可就麻烦了。男孩纠结着要不要绕路过去，可这就意味着他需要把来时的路全部倒着重走一遍，并兜一个大圈子，返回住所的时间就会太晚，而沿途的小卖部也会被他错过，他今晚就只能饿肚子了。
正当他几番思想斗争后打算掉头，背后深邃的黑暗中，却出现了萤火一样的光亮，那光亮逐渐放大，将一小片区域照亮。
难道是鬼火？男孩心中直打鼓。前有恶犬，后有灵异，这简直是对他形成了包夹之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在那片光亮之中，却站着一位穿着奇特的少女，黑发扎成的两条长长辫子垂在肩旁，瓦霍白底色的裙子上带着缬草紫的蝴蝶结缎带，斜跨着一个似乎是手工缝制的肩包，手里握着一把很长的木杖，木杖头部较为粗重。
这样的打扮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某种程度上和灵异现象见鬼是差不多的了，可是看到她的那一刻，男孩的心中却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虽然没有任何依据，可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在告诉他，眼前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是可以信任的。
“你很害怕吗？前面那些恶犬。”温妮卡轻声问道。
男孩犹豫了片刻，因为在老师家长社会的“男子汉”叙事中，向一个女孩子暴露自己的害怕和懦弱是非常丢脸的事情，天大的事情都应该自己一个人默默扛下，受伤或者身体不适也不能吭声。
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对方。
温妮卡向他递出了魔法杖。
“抓住它，跟在我的身后一起走吧，别担心，有我在，那些恶犬伤不到你的。”
男孩伸出了迟疑的手，小心翼翼地用食指与大拇指抓住了魔法杖的末端，跟在了温妮卡身后，朝着恶犬盘踞的路口前进。
因为有温妮卡的魔法照明，原本令人胆战心惊的夜路变得好走许多。
温妮卡耐心地放慢了脚步，确保身后的男孩能够跟上自己。绿化带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二人到来之后，这些流浪狗不知道为何不再咆哮，也不进行攻击，而是躲了起来。
由于紧张，在这种时候男孩的脚步总会不自觉地停下来，温妮卡这时也会跟着停下，她回头温柔地看着对方，眼神中带着鼓励。
等到男孩重新鼓起勇气向前迈进，她微微一笑。
“其实你也不用离我那么远哦。”
看到男孩始终和自己保持着一杖之隔，就连拿魔法杖末端的手指也只用了两根，一副生怕弄脏的表情，温妮卡主动向对方靠了过去。
她轻轻抓起男孩的手，让手将魔法杖的中部彻底握住，这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魔法杖曾经在这个位置裂出过一个断口。
温妮卡的手紧紧护住了男孩的双手，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暖，对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想要将手赶快抽出，却被温妮卡用不大不小的力量阻止了。
“作为一路同行之人，握手这样的小事无需在意。”
两人就这样紧贴着走完了这段夜路，男孩的脑海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害怕和紧张。他只能记得那双手的温暖，以及对方头发上传来的一种柔和的香，那味道介于香水与药水之间，可能就是令恶犬不敢接近的原因吧。
回过神来，男孩已经站在了出租屋楼下，温妮卡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静静站在一旁陪着他。
“谢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男孩紧张地低着头，但这种紧张和面对危险时的心跳加速似乎有些不同。
“以后就会知道的，我们终会再次相遇，包括其他的朋友……”
男孩不敢去看温妮卡的脸，他的眼神躲闪开，因而注意到了对方那布质材料手工缝制的肩包。肩包上面绣着一朵很好看的紫罗兰，可是在相邻的位置，却绣着一把风格不太相符的长剑，显得有些突兀。
温妮卡注意到了男孩眼神中的好奇，摘下了肩包递给了对方。
“不用这么害怕的看啦，这是我一位老朋友的杰作呢，他可能也希望你能看到吧。”
男孩有些害羞又有些惊慌地接过了这件信物，端详着上面的图案。
“剑与花，有什么联系吗？”
“与其说是联系，不如说是惨痛的教训。但是那位朋友安慰过我，说不必因为一次的失败而哭泣，每个人都会有稚嫩不成熟的阶段……”
“所以现在看来，它应该是一种成长的证明吧。”
温妮卡莞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