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傍晚，太阳已经落山一个小时有余了，老陆带着他跑了五个地方，五个陈庭汉最率先怀疑季阳海可能活动的地方，不只是触个点，把路线重复一遍那么简单，陈庭汉还指挥他开车，把整条路线都辐射了出去，把周遭也走了一圈。
几个小时的高强度活动，把油摩跑没油了，老陆心疼油钱，又不好意思朝陈庭汉伸手，就顺路回家换了辆电的。
几个小时，两人就喝了点水，哪怕陈庭汉再专注，再沉迷，现在也和老陆一样，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陈庭汉一合计，就找了家饭店吃饭，也不是随便找的，是经游申雨介绍，刷的她的面子，找了个清净、视野开阔的包间。
他挪开餐具，腾出大张桌子的半边，铺开整张地图，整个人半趴在上面，拿记号笔写写画画，时不时腾出手夹口菜。
相比之下，老陆相当专注，专心对付眼前的饭菜，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只在一次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瞥了一眼打出来的单子，看清上面的价格后，他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然后他哐哐干饭的速度更快了。
他边吃边道：“少爷，少爷。”
“怎么了？”
“这一顿饭，吃八九百块钱啊？您不会要我买单吧？那我只能留着给人刷盘子了。”
陈庭汉漫不经心地道：“有老板请客，不收你的，也不收我的，放心吃吧。”
他也没耽误吃......老陆放下碗筷，咧嘴一笑，道：“俺是个粗人，向来只认得钱，要是说的话不合适，冒犯到了，少爷你别介意，我就是想问问你，咱们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陈庭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看地图：“你觉得我是在干什么？”
“如果是特务，那你做的就是搞情报，用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可我觉着你不是那样的人，整个望海，没几个人把我这种跑车的当回事，但您不一样，您真把我们当人看，钱那是真给。”
陈庭汉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应付：“你想怎么理解都可以，我只能说，我做的不是杀人放火的行当。”
老陆看出他不想谈，又埋头吃饭去了。
陈庭汉独自一人沉浸在思考里。五个地点，不能说毫无收获，还是进展缓慢。
现在只能从路人和附近店员口中得知，季阳海在其中两个地点或其周围见了什么人，买过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
更不可能知道他去了哪儿。
一个因为他的行动，而从前世轨迹中彻底脱缰的杀手，想想都让人头疼。
陈庭汉坐了下来，强迫大脑放松下来，他的压力很大，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阻止一个罪犯被杀，却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所以得知季阳海后他奔波不停，可人终究不是铁打的。
他不能被自己的压力压垮。
闭目养神中，陈庭汉意识到他有些急了，决定把思维从牛角尖里退回来，思考更多的方向。
或许他不该想季阳海人在哪儿，应该想，他要做什么。
季阳海的目标是谁？就先假定是邓实，那他要做什么？杀了邓实。
为此，他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邓实是个小喽啰，但多少是个有点分量的小喽啰，身边围着一圈人，而且胆小如鼠，做事谨慎，季阳海曾试图对他下手，却失败了，虽然失败的原因不是因为目标本身，但季阳海一定会追求更完善，更稳妥的方式。
而由于陈庭汉布置下的干扰，他没法像以前那样精心策划一个用以接近邓实的假身份，这种情况下，他注定不可能拿着一把小刀，潜入、接近、一刀毙命，以命换命。
他需要更干脆的手段，换言之，他需要武器。
武器。
陈庭汉猛地睁开眼，心中一鼓。
之前他想的是，什么东西需要他避人耳目去买，现在他发现自己想错了，目前望海的形势，再有门路也很难从特定渠道，一次性完整地获得某样有杀伤力的违禁品。
刀、枪、炸药、毒药。
刀太简单，毒药太磨叽，变数太多，基本可以忽略，现在的季阳海还不比以后的丧心病狂，所以炸药的波及范围太广，更不可控，也可以暂时忽略。
那就是枪，自制土枪。
为了以合理的由头购买材料，不引来怀疑和注意，他才会如此大费周章，东躲西藏。
陈庭汉对老陆沉声道：“老陆，你们那有多少人收了你的钱，现在立马让他们回来，全部回来。”
老陆咀嚼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忽然严肃起来的陈庭汉，连忙咽下去后道：“总共五个，常常干的就三个，都是夜里，没客拉的时候盯梢比较多，怎么了？”
“让他们停止，别盯了，你通知他们，现在马上来找你，半个小时内到的人给两百。”
“不是，老板，这……”
“去办。”
陈庭汉的语气不容置喙，老陆是个干脆、识脸色的汉子，他当即放下碗筷，起身去联系手下那几个人了。
而陈庭汉留在包厢，立马拨通了周劲维的电话。
……
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周劲维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确定是接还是不接，在响了十几秒后，他才决定接起来。
“喂，你好。”
那边的陈庭汉开门见山，道：“季阳海手上可能有枪。”
没时间为那边声音的稚嫩所震惊，周劲维瞬间挺直了脊背沉声道：“细说，什么情况？”
“他想杀邓实，用刀行不通，大概率会用到一把自制土枪，他知道怎么制作类似的东西，这几天他的诡异行踪大概就是为了掩饰他的目的。”陈庭汉道：
“一些零件在日用品商店、五金店都可以买到，只有核心部件要专门打磨，他没时间亲自做，所以应该会去找黑市贩子。
恰好他有次就经过了钟楼街，那是什么地方，你比我清楚。”
周劲维沉默了许久，他才问道：“你确定吗？”
“这是你才有能力做的事。”
“……”周劲维叹了口气。
钟楼街，整个望海最乱七八糟、藏污纳垢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物都有，大队在局里有个线人，藏了很长的时间，要是擅自联络，导致那线人暴露，怕是会出大问题。
半晌之后，他有了决断：“这不是小事，我要向上面报告。”
陈庭汉没有否决，道：“说辞我来想，你先派人动起来，一定把邓实死死看住，他一个人死不足惜，不能让任何其他人被牵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