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庭汉表面面不改色，暗地里愣了起来，忽然没由来的有点心虚，一会后又笑骂道：“什么玩意。”
游申雨回头瞥了他一眼，道：“衣服哪儿来的？”
“那当然是我自己买的。”
“你能准确说出这套衣服的价格吗？”游申雨说完，还很贴心地改口道：“不用说价格，你说出它的牌子，就算是你买的了。”
陈庭汉无语凝噎，游申雨只剩冷笑。
“你跟谁勾肩搭背不关我事，但你不要去祸害杉杉。”
陈庭汉张了张嘴，立马被这个女强人塞了回去：“这是我同意和你合作的唯一条件。”
“你也不用这么提防我吧。”陈庭汉耸了耸肩。
游申雨望着前方，忽然拿起放在腿上的文件袋，不慎碰开雨刷也不顾，将其递给后座的陈庭汉，随后道：“东西我从镇上取回来了。”
陈庭汉接过文件袋，只是瞟了一眼，不怎么在意，随手丢在旁边座位上，问道：“你亲自去的？”
“怎么可能。”游申雨眼睛盯着动来动去的雨刮，心思莫名：“不是你吩咐的人手吗？”
“那就好，官方归档保存的档案，突然被人取走，若是让人发现，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游申雨沉默片刻后道：“我打算让杉杉去外地上学。”
陈庭汉听着，没不识好歹地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折中道：“她爸妈不会同意吧。”
“那对夫妇最不是东西。”游申雨撂了句脏话，忽而又平静下来，道：“你有本事，想做大事，我看得出来。我呢，和以前王凯不干不净的那些事有点牵扯，你也知道，这对她不好，望海这地方，和王凯扯上关系的就没有一件是好事。”
陈庭汉微微一笑，道：“你被王凯吓到了。”
游申雨点了根烟，沉默不语。
“放心好了。”陈庭汉宽慰道：“这份文件拿到手，等下烧掉，王凯就没理由把矛头指在你头上，我更不会让你去淌浑水。”
游申雨讽刺道：“你又要和我合作，又说不想把我拉下水，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
陈庭汉摇了摇头：“王凯只是个小人物。”
“现在是你让我有点害怕了。”游申雨冷笑道：“在望海，如果王凯是小人物，那什么是大人物？”
陈庭汉微微一笑，道：“王凯、王家是强弩之末，他无暇顾及那么多细枝末节，自捆手脚、自戳双目，以求在今日之望海求活，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太激进的手段。
他是聪明人，但他手底下那群吃惯了人血的鬣狗和蛆虫就本性难改了，所以我要对付的不是王凯，是他们。”
游申雨有些不解，她问道：“你跟王凯有仇？”
“说不上吧。”
“那你图什么？就为了你家亲戚？”
陈庭汉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在自己那超越时空的十五年时光里挑挑拣拣，半晌才挑出了合适的说辞，道：“王凯迟早是要完蛋的，但他，他养出的这群人，在没死的这段时间里，一定还会继续扑腾，那又是多少人大难临头。
我不允许，我非把他们的手脚砍下来，不仅要让这群畜生倒下，还要把他们丢进火堆里，烧出他们这些年吃下去的民脂民膏，如数奉还。”
听闻此番话，游申雨半边身子都偏过来，似乎很震惊。半晌后，她露出不知是什么情绪的笑：“这下碰到活圣人了。”
她语气略带讽刺，陈庭汉挠挠头，道：“我说的哪里有问题？”
“你只有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上去像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天真、理想、愚蠢，还有点不知死活。”游申雨停顿一下，口风却变了：“……唉，我欠你个人情，说吧，只要不涉及杉杉，我能帮的都会帮。”
“不要太挂怀，我帮你的和和我要求的都只会是一些小事。”陈庭汉问道：“你知道望海友谊公司吧？”
游申雨道：“望海友谊？当然知道，不过虽然名目上是公司，但没哪个老望海会把它叫公司，本质其实是一个几家本地地头蛇组成的商会，里面做什么的都有。我上次请你去的茶楼，里面就有其中几个老板的股份，我也有份。”
陈庭汉点了点头，其实他知道所谓望海友谊商会，因为它确实很出名，而且还和王家的事有所牵扯。
里面不乏正经做生意的，但就是生意人，也能称一句绿林好汉，全是“江湖人士”，水很深。
游申雨继续道：“在望海想做点上规模的买卖，譬如开个商超、找个角落卖茶，不跟这帮人打交道，没门。就是些大集团跑来望海，只要这群人不点头，身上都得被咬下来一块肉，
经营成本翻倍甚至十倍往上翻，他们有一百种方法恶心你，让你干不下去。”
“虽然他们的手段相对没那么毒，也很少做违法的事，其实本质上和王凯属于一丘之貉。”
陈庭汉道：“王凯在里面也有生意。”
游申雨点了点头：“有，今年刚曝出来问题，闹得沸沸扬扬，搞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抓了几个，判了几个，力度不小。或许就跟你说的一样，他想上岸做正经生意了。”
陈庭汉点了点头，望海水很深，许许多多的门道七弯八绕，十几年前和十几年后的生态又不太一样，没人指点迷津，就算他是重生者也得踩坑踩死。
他问道：“那这些老板有没有搞家政、护工的？”
“有两家做平台的，一家天天派人在全市各大医院门口蹲点，专找那些被担架抬进去的，年纪大的。还有一家在老板圈子里有些名气，走高端路线的。”
“你在那儿有门路吗？”
游申雨摇了摇头：“没有生意往来，怎么，这年头钟点工阿姨都要起点歪心思了？”
“那倒是没有，随便问问。”陈庭汉笑着道：“以后我还有不少事要向你打听。”
“回不回答也要看我心情。”游申雨生冷地道。
陈庭汉并不着恼，只是笑了笑，最后补充道：“对，我最后还想问问你，认不认识那种手脚麻利，能随叫随到的弟兄，不做什么脏活累活，就是我缺个人打下手，当当司机，弄弄文件。”
“你是说，秘书。”
陈庭汉一拍脑门，道：“还真是那么回事。”
游申雨道：“你能付多少钱？”
“钱从我的分成里扣，要划多少你说了算。”
她最后意味深长地瞥了陈庭汉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她最讨厌风险，讨厌不稳定的人和事，此刻却要相信一个高中生看似荒唐的满口胡诌，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