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帝都的街道上，将青石板路染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身着黑色差服的年轻人格外显眼，他嘴里叼着一块热腾腾的肉饼，边走边啃。
这人正是李安，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从天牢换班出来。
他一边啃着肉饼，一边和身边的同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题无非是今天牢里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哪个犯人又不安分了，诸如此类。
“哎，你说这新登基的女帝，怎么就跟以前的皇帝不一样呢？”
一个同僚突然开口，
“她居然不下令大赦天下，这可是历来的规矩啊，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李安将最后一口肉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谁知道呢？”
“也许人家有自己的想法吧，咱们这些小人物，还是别操心这些大事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在路口分道扬镳。
李安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却琢磨着同僚刚才说的话。
新皇登基不大赦天下，这确实有些反常，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方无矩那家伙才会被继续关在天牢里，这倒是让李安有些幸灾乐祸。
顺手牵羊从路边摊贩那里顺走肉饼，李安一边啃着饼，一边思索，他总觉得这位女帝，似乎和之前的皇帝有所不同。
他沿着一条偏僻的小巷，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自己的住所。
这是一间位于帝都郊外的小院落，虽然有些破旧，但胜在幽静，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倒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安身之所。
院子里种着几棵老树，枝繁叶茂，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间简单的房屋坐落在院子的角落，屋顶的瓦片已经有些斑驳，墙壁上也留下了岁月侵蚀的痕迹，一看便知有些年头了。
他抬头望向自家那扇有些老旧的木门，却敏锐地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门前竟然挂起了一盏灯笼。
李安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顿时警觉起来。
他记起来了，这是他和另一人联络的暗号，灯笼高挂，意味着有紧急情况发生。
他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仿佛只是一个刚刚下值回家的普通狱卒。
他几口将手中剩下的肉饼吞下，伸手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前，轻轻地叩响了屋门，不多不少，正好三下，这是告知屋内之人，外面一切安全，并无他人跟踪。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李安闪身而入，又迅速将门关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朴，一张八仙桌，几把木椅，墙角放着一个老旧的柜子，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装饰。
窗户紧闭着，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使得屋内显得有些昏暗。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一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墙壁上扭曲变形，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李安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他脸上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开口问道，
“我说王海，你这家伙，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来了？”
“莫非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让你这堂堂的敬事房副总管都坐不住了？”
李安口中的王海，正是坐在他对面的老太监。
只见他身形瘦削，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长袍，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阴沉。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像老树的年轮一样，记录着岁月的沧桑。
王海听到李安的话，原本就满是皱纹的脸皱的更厉害了，脸颊上的肌肉也明显一颤，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嗐，还不是因为这新登基的女帝，她似乎……”
“似乎是不喜欢见到那些……”
王海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这些身体有残缺的人，竟然将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们都遣散了不少，美名其曰‘裁撤冗员’，还说什么‘充盈国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到这里，王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我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皇帝，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李安看着王海那副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你这老家伙，也有今天啊！”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咱们活了这么久，什么样稀奇古怪的皇帝没见过？”
“有信奉道教，追求长生不老的；有沉迷炼丹，不理朝政的；还有喜欢男宠，荒淫无道的……”
“相比之下，这位女帝已经算是正常的了。”
“你就放宽心吧，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发现，这皇宫里少了你们这些太监和宫女，根本就运转不下去。”
李安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毕竟，皇帝也食人间烟火，也要享受，也需要有人服侍，端茶倒水，铺床叠被，这些琐碎的事情，总不能让她亲自动手吧？”
“再说了，这皇宫大内，规矩森严，有些事情，还是得靠你们这些‘老人’来处理。”
王海听到李安的话，回道，
“你说的也是，我们寿元无尽，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还怕熬不过一个小小女帝？”
他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房间里有片刻的寂静，王海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仿佛是为了打破这沉默。
“再说了，”
王海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今这个身份也快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换个新身份，活动活动筋骨。”
“说起来，易容成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确实有诸多不便，还不如回归原来的模样来的舒服。”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
“仔细一算，老夫都快一百年没去那烟花柳巷之地快活了，也不知道‘百花楼’的姑娘们，还记不记得咱家这位‘老主顾’？”
“下次见面，咱们哥俩换一换，你去宫里当几年‘公公’，体验体验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如何？”
李安听到王海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你，你那是没机会去勾栏吗？”
他撇了撇嘴，一脸鄙夷地说道，
“‘缩阳入腹’这种功夫，你我都会，这皇宫之中，哪个宫殿我们没睡过？”
“这冷宫之中，那些寂寞难耐的妃子们，哪个的床上没留下过你的痕迹？”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可别说，之前我当太监的时候，有些个被冷落多年的妃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和她们颠鸾倒凤，比外面那些庸脂俗粉，不知要快活上多少倍·······”
王海被李安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臭小子，就知道打趣我。”
他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不跟你扯这些了，还是说正事吧。”
王海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女帝既然要裁撤太监和宫女，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得早做打算。”
他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
“按照以往的规矩，我这边再等上几年，你寻个由头，我‘病逝’于宫中。”
“然后改头换面，以你‘远房亲戚’的身份出现，而你则‘英年早逝’，我顺理成章地接替你这‘天牢狱卒’的差事，如何？”
李安点了点头，
“可以，这样安排倒也稳妥。”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这边也得做点准备。”
“不如这样，过段时间，你向上面申请，调到皇陵去守陵，那里平日里无人问津，正好方便你我二人金蝉脱壳。”
“这样一来，我的新身份正好可以错开时间，两面同时进行，还能继承几分你在宫中的地位。”
王海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妙啊！还是你小子脑子转得快。”
他一拍大腿，
“就这么办！”
李安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说起来，谁又能想到，你我这两个寿元无尽之人，竟然会选择当·····”
“一个狱卒，一个太监，传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王海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这有什么，你以为我想当这‘太监’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
“想当年，老夫也是名动一方的‘风流人物’，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千年前，我还把你当成那些寿元有限的朋友，参加完你的‘葬礼’，甚至还在你的‘坟头’哭了一鼻子，谁知道这百年过去，还能再次见到你这小子。”
王海叹了口气，
“你这小子也是，竟然还真的在天牢里一直干了百年狱卒，也真有你的。”
“你说你，真是能苟啊·······”
李安没好气地说道，
“彼此彼此，你这厮还不是和我一样？”
“咱们都是一路货色，谁也别笑话谁。”
说到这里，李安和王海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