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谁啊,大半夜的,敲什么门?”罗长军半梦半醒起来。
今晚他爸喝得比他还醉,肯定是不可能起来开门的。
“谁?”
月光下,那道黑影从门缝滑进来,罗大军醒了七分,小心翼翼地问。
他的肚子挺着,侧影像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屋外的竹子“咯吱,咯吱”,像尖锐的磨牙声,半夜听着瘆人。
“军哥,是我。”三癞子出声,声音懒懒散散,好像一点不着急。
罗长军倏地打开门,一把将他拉进屋里。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今晚你请朋友喝酒,我不方便出现,这个时候来讨杯酒喝不过分吧?”
“行啊,你等着。”罗长军心里疑惑,但还是进屋拿酒和下酒菜过来。
这个时候本就是冬天,冷风瑟瑟。
罗长军捂紧军大衣,把领口也立起来,恨不得裹成蚕蛹,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他自己以前也是混子,在街上偷鸡摸狗的,惹人嫌。
最懂得像三癞子这些人的心理。
“军哥,你家不是有猎枪吗?借我呗。”三癞子喝了一杯酒,整个人都热起来了。
“你想干嘛?”罗长军心一下提起来,他心里激动,觉得三癞子这把刀终于可以用了。
“能干的多了,深山老林,最适合。”三癞子不明说,反正懂的都懂。
他奶奶被逼死,而那些逼死她的人却活得好好的。
说不恨是假的,他只恨当初没下手更狠一些。
反正谁都瞧不起他,偏偏他也不争气,他啥啥不成。
三癞子喝了一杯酒后,又继续:“军哥,你养着我,不就盼着今天吗?”
罗长军:“……”
他此刻头皮发麻,突然想把眼前这个人扔出去。
三癞子老了,头发都白了一半,看起来跟他父亲是一辈人。
偏这样的人活得久,像罗河村的蟑螂一样,打不死,时不时爬出来晃悠。
“怎么?我说得不对?”三癞子咧嘴笑,眉毛稀疏,笑起来很瘆人。
罗长军冷汗都冒出来了,他跟三癞子终究是不同的。
他出去再怎么混账,家里都有他一口饭吃,总有惦记他的人。
现在,他顾忌的人又更多了,做事也不敢像以前肆无忌惮。
“三癞子,你别发疯,赶紧回去睡觉,大冷天的,我没功夫跟你瞎扯。”
“猎枪不借!”
“军哥,你怕什么?以前不是你说的,该出手就出手,免得好东西被人抢走了?
当初对那个白知青下手,还是你鼓励的我,最后倒把她推给外人了。”三癞子不紧不慢地倒酒,像回忆往事一样说着。
罗长军心咯噔一下,当初确实是他给三癞子出的主意,主要那时他心里恨,跟罗振军为什么总能得偿所愿。
想当兵,罗振军去报名就有他父亲托底,报名就能选上。
想读书,还有他父亲兜底,在家备考。
而自己呢?
初中没毕业就出来了,他父亲只能保证饿不死他。
“我不会找你算账的,你提议,也得我自己愿意才行,
谁知道咱们罗河村的村支书,却帮外人出气?”三癞子目光变得锐利几分,跟刚才咧嘴笑的样子截然不同。
“你到底想干什么?”罗长军眸底闪过一丝惊慌,他真怕了。
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三癞子了无牵挂,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引狼入室了。
三癞子:“我要罗大壮的命,还有他外甥女。”
罗长军瞪大眼睛,很久发不出声音。
他没听错,三癞子怎么敢?
罗大壮的外甥女,她的丈夫可是军官,真出事,他们一个罗河村都得掀翻了。
“三癞子,你进去改造多年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罗长军劝道。
三癞子轻笑:“怎么好好过?你去过我家,那破败的土房能住人吗?”
“军哥,你多好啊,儿女齐全,父母健在,事业也干得红火,再反观跟你只差几岁的我?
我有什么?破烂的屋子,破烂的身体,还有一肚子的怨恨。”
“但我偏偏不认命,反正已经最差了,我拖也要把那些人拖进地狱里。”
罗长军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后悔也没用,只能安抚。
“屋子可以再建起来,你再娶个媳妇,安分工作几年,日子自然好过起来,
三癞子,听哥一句劝,别走极端,咱们斗不过。”罗长军说的真心话。
他心里佩服有本事的人,又嫉妒他们的优秀,他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踩着聪明人的脚印走出来的。
以前觉得无所谓的人,现在他害怕失去。
“我身后空无一人,没什么好害怕的,恰恰相反,得到越多的人,越怕失去。”三癞子突然像看透罗长军的心思,喃喃地说着。
呜呜的风声在黑夜中,如冤魂在哭泣喊冤。
但谁又是真正的冤枉?
罗长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慌得手指都颤抖,又不敢让他看出来。
今天来的雷警官和刘主任,看似跟大家打成一片喝酒,实际一直没喝多少,也没特别问什么事。
罗长军回忆今晚的场景,好像只有提到三癞子时,他们的神情才稍微有点变化,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酒你带山上喝,我得睡觉了。”罗长军摆手让他离开。
三癞子也没多说几句,拎起酒就起身,很快融入夜色中。
不知道谁家的公鸡突然叫了一声,让罗长军一颗心都提起来。
山上肯定藏着什么,最近他总觉得很不安,今天才自己上山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而隐藏在他家墙后,
雷警官和刘主任对视一眼,转身往村道走。
他们下来查案的,最近镇上总有人失踪,男女都有,方向一致指向罗河村。
但这里有民兵连,旁边又是军区,他们几次都没往这里查。
直到三癞子这个人出现在他们的调查范围中,他们才重新把目光聚焦这里。
“罗大壮信得过,以前他当村支书,跟镇上,县城领导的关系都很好,
这个罗大友差点意思,什么都听儿子的,自家过得好就万事大吉了。”雷警官点了一支烟,抬头看向罗河村的山头,眼睛眯成一条线。